《台文通訊精選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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失望、絕望、希望

作者 賴其萬 2007.03.25

9月19我參加慈濟醫學kap人文社會學院ê師生為著土耳其(Turkey)地動救災ê街頭募款。一個下晡hō͘我對人生百態感慨萬千。行入去一間普通ê小餐館，頭家娘聽阮講土耳其地動ê不幸，伊就按屜á內the̍h一千kho͘ ê銀票出來，koh講「hō͘恁辛苦lah」，熱心請阮坐落來歇睏，lim一個涼ê。但是有ê生理真好ê大餐館，m̄-nā拒絕阮入去募款，koh kā阮罵：「台灣人都救bē了ah，按怎恁慈濟beh koh救到外國去？」。Tī失望ê中間，想起慈濟有一位真有智慧ê長者，伊對這種ná tio̍h ná m̄-tio̍h ê講法有hō͘人反省ê回應：「講這種話實在siuⁿ毒lah！是按怎台灣tio̍h受著土耳其hit款ê天災，咱才知影ài去救別人。咱若是m̄免家己受著這種天災，就會有kā 別人ê災難當作ná家己hit款ê精神，按呢咱就會減少咱ê bái積，敢m̄就是上幸福ê代誌？」

Chia ê話猶tī耳á內teh響，9 月21早時1點47分，台灣全國tī幾十秒間受著罕得有ê大地動，台中，南投chia ê所在，tī 一目nih ê時間變做人間ê地獄。 當時tī teh睏ê中間，hō͘阮牽手叫醒，感覺天搖地動，一目nih就過去。Chēng搬來花蓮了後，定定聽人講，chia地動chiâⁿ chē無稀罕，所以無掛意koh睏去。等到阮kiáⁿ三點外按美國拍電話來，講伊tú-chiah tī CNN.com看著台灣大地動。按這時起，m̄知經過外chē 擺「餘震」，每擺tī天搖地動ê 幾十秒鐘，我攏有真無法伊，無奈ê 感覺。我相信這種感覺m̄ 是單純驚死，是一種面對大自然ê威力，感覺著家己ê微小無物。大概這世紀來，科技ê起飛進步hō͘人不知不覺產生「人khah嬴天」ê 錯覺，但是今á日tī電視頂看著ê災情，是倒厝斷橋，崩石走山，災民ê面是驚惶煩惱kap悲慘，按呢才體驗著人力有限ê失望。阮看著一身一身ê屍體按倒落去ê磚á壁，磚á厝內面挖出來，甚至聽著一位災民，因為bē tàng忍受家破人亡ê打擊，家己潑汽油tī 身軀，點火to̍h ，hō͘人感覺按「失望」行入「絕望」。

但是koh sòa 落來，阮看著社會眾人慷慨捐錢，有心ê人入去災區服務，國際上不管有邦交，無邦交ê國家，真緊有人來到台灣參加救災ê工作，hō͘阮無限量ê溫暖。特別是tī電視頂，看著韓國救援隊tī地動88小時了後，kā一個六歲大ê小朋友張景閎救出來，hit時hō͘人感覺非常激奮，「希望」ê火koh to̍h起來。Tī電視頂，這個父母小弟小妹攏受難ê細漢gín-á kā in阿姨講，伊khàm tī 磚á瓦下底，「攏無天光，所以就一直睏。」聽著chia ê 話，大家攏會beh háu koh beh笑。

這幾日，接著真chē國外親chiâⁿ朋友，同事學生kap病人ê電話kap E-mail，in送來ê關懷，hō͘我tī 悲傷稀微ê心內得著足大ê鼓舞。

9月24中秋節，阮慈濟醫學kap人文社會學院ê先生學生koh一擺行上街頭，為地動災區募款，hō͘我koh 一擺感受希望ê火。Tī花蓮火車頭，有一位拭 (chhit )皮鞋先生看著阮ê文宣，一句話無講，就the̍h一張一百kho͘ ê銀票出來。我聽學生按呢講，就kā身軀頂慈濟ê標識攏the̍h掉，走去hō͘伊拭皮鞋。Kap伊開講了，才知影伊今年六十幾歲，是花蓮在地人。伊講無朋友親人受著災難，但是伊感受真大。伊tī電視頂，看著hiah chē人受難，十分不忍心。伊講伊拭一雙皮鞋80 kho͘ ，ta̍k日按早起8點到下晡5點，一個月大概thàn 兩萬khah加，我講tú-chiah看伊hiah慷慨出錢，非常感動。伊講伊無別項方法thang幫贊hia不幸ê同胞，kan-na捐一sut á小錢。我kap伊愈講心內愈感服伊。所以皮鞋拭好，我加the̍h錢hō͘伊，想beh補伊tú-chiah捐出來ê錢，he對伊來講mā是相當ê數量，一方面，我mā是beh鼓勵咱社會互相幫贊ê風氣。總是想bē到，伊講：「我ê努力kan-na會tàng the̍h你80 kho͘ 。我絕對無beh 加the̍h一sián錢。」按呢相推半晡，伊講我若是m̄ the̍h找ê錢，伊就beh kā he錢the̍h去khǹg tòa慈濟ê募款內面。

行出火車頭，koh看著一個感心ê場面。一個小學四年級查某學生，用家己做ê紙箱，頂面寫「921大地動愛心募款」，tī hia teh e小提琴募款。因為伊所e ê曲就是當時阮tau hit兩個gín-á teh 學鈴木小提琴時陣e ê曲。所以聽起來真親切，我kap伊ê老母就開講起來。才知影這個查某gín-á 明á chài beh去台北參加全國音樂比賽。今á日伊家己叫老母chhōa伊來車頭e琴。伊kā老母講，tī hit個大場所e琴，會使訓練伊ê膽量，koh會tàng替災民募款。按hit個老母ê目神，我知影這個查某kiáⁿ hō͘伊感覺真光榮。我tī hit個拭皮鞋ê先生kap這個e小提琴ê查某gín-á 看著台灣ê希望。

回想回國一年以來，看著報紙電視khah愛報導ê攏是一kóa thâi人放火貪污犯法ê新聞，hō͘人感覺世間攏無好人好事ah。今á日，tī 這個拾著生命ê 大災難以後，我真希望大家按chia 來看著人間溫暖ê一面，按chia帶著「希望」，跳出「失望」「絕望」ê深坑。

我相信，世間無完全攏輸ê代誌。不管大細項ê不幸，攏會有一kóa正面ê收成。當然這回ê 大災難hō͘咱足大ê損失，但是若會tàng tùi按呢來得著社會ê反省，hō͘人對大自然有應該ài有ê敬畏，無koh再對這tè土地無情ê thún踏。Hō͘ 咱得著koh khah寶貴ê經驗，hō͘咱祈求tī咱失望以後bē有絕望，顛倒tī萬痛ê中間，koh chhōe著重開始ê希望。最後，我用今暗楊牧先生tī「故鄉kap文學」這個講題內面所引用ê William Wordsworth (1770-1850) 詩句，來探討咱對大自然ê態度。我kā翻譯tī下面，做這篇文章ê結束：

For I have learned
To look on nature, not as in the hour
Of thoughtless youth; but hearing oftentimes
The still, sad music of humanity,
Nor harsh nor grating, though of ample power
To chasten and subdue......

因為我已經覺悟ah，
無koh再用少年時ê無心來看待自然，
猶會tàng時常聽著安靜悲傷ê人性ê音樂，
無嚴格，無刻薄
雖然伊有足大ê 威力來kā 咱改正，kā 咱壓服......

(原文中文，吳景裕翻譯作台文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