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台文通訊精選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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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母

作者 傅瑛惠 2008.02.10

我ê老母離開世間，已經有十外冬lah，m̄-kú我猶原真數念伊。 我常常teh想，現在所選出來 ê“模範母親” 是beh按怎樣kap古早每一位老母相比phēng leh？現在“好媽媽” ê定義，是講，伊ê kiáⁿ兒有受著好ê教育，tī社會有好ê頭路，好ê地位，koh是真有錢，有名聲hō͘人thang欣羨ê。若是tī四、五十冬前，gín-á若會thang食三頓飽，koh有thang讀冊，有清氣ê衫thang穿，人就知這個gín-á真好命，有偉大、勤儉koh勇敢ê老父、老母teh培養、扶持。

我ê老母是一個真平凡ê婦仁人。伊出世tī一個真普通ê家庭，頂面有一個兄哥、一個大姊，下腳有三個小弟。六個gín-á tī以前ê家庭來講，mā是一個bē細ê負擔。所以我ê老母tī細漢差不多 5、6 歲ê時陣，就送hō͘人做養女。真佳哉ê，是伊ê養父、養母mā算真疼伊。伊bē thang受真chōe ê教育，只有讀1、2 年ê冊，bat幾字á nā-tiāⁿ。伊tio̍h-ài去園裡做khang-khòe，也tio̍h煮飯、洗衫 。日子按呢過去幾nā年。有一日，tī園裡teh做khang-khòe ê時，遠遠看著一個青年人tùi hit頭走óa來。伊hit陣已經是一個少女，雖然對這個人真好奇，m̄-kú pháiⁿ勢看siuⁿ久，就緊緊頭殼lê-lê，koh àⁿ teh做khang-khòe。無拍算，這個青年人行到伊ê面前，就停落來。伊聽著一個聲對伊講：“阿鑾，是我阿哥lah。我beh來kā你chhōa倒轉去lah !” 我ê老母gia̍h頭，一下看tō是伊ê大兄，伊歡喜kah bē講得。我ê老母，就按呢tī伊家己ê兄哥受高等教育畢業、家庭生活khah好以後，會得thang倒轉去伊家己ê tau。我ê四個阿舅攏受真koân ê教育，卻無因為我ê老母長年tī外面生活，無受好ê栽培，來看輕伊。也因為按呢，我ê老母得著真大ê安慰。Tī兄哥ê主意，小弟祝福之下，伊嫁hō͘我ê老父。

我ê老父是一個真古意ê人。戰亂中生活ê辛苦，我bē tàng体會，因為我是tī戰後才出世ê。Tùi我bat代誌，有印象以來，我就m̄ bat餓著。我有皮鞋thang穿，雖然我tio̍h-ài khioh阮阿姊ê舊衫來穿，(阮tau有5個姊妹á，只有一個查甫ê!) 但是我ta̍k年猶原有新衫thang穿過年。Che ham別人相比起來，實在是好到有chhun lah。

Tī以前，查甫人若是有teh食頭路，園裡ê khang-khòe查某人tio̍h去做。我ê媽媽，伊透早起來，tio̍h-ài煮飯、洗衫、飼雞á、鴨á、切豬菜，sa̍h-lia̍p來飼豬，koh清豬tâu。伊也tio̍h-ài去園裡，m̄是挽土豆、甘á蜜、綠豆，無tō是ài割稻á。印象中，阮tau ê埕，m̄是teh pha̍k稻á，就是pha̍k土豆，有時陣也有綠豆á。我mā是bat去園裡挽綠豆á，抑是甘á蜜。總是chia ê khang-khòe攏是“插花á ” nā-tiāⁿ。每一遍，去園裡轉來，我ê腳手皮膚攏會癢，真bē爽快。這陣á kā想起來，實在真欽佩我ê老母。伊是怎樣teh拖磨，阮兄妹á才會thang chiah-nih á好命過日。

伊tùi m̄ bat上帝ê家庭嫁入來tī基督教ê家庭。Tùi m̄ bat上帝到bat，tùi懵懂（bóng-tóng）到完全ê交託信靠，全力支持koh鼓勵伊ê kiáⁿ兒致意tī教會ê事奉，chia ê信仰過程mā留hō͘阮真thang學習ê所在。Tī阮姊妹á攏嫁出去以後，若是有閒，就會轉去看伊。常常，阮一人一旁，倒tī眠床teh講話。伊猶原不時teh提醒阮，tio̍h-ài盡本份tī家己ê角色。我想伊一生最大ê安慰，是看著伊ê kiáⁿ兒、查某kiáⁿ攏行tī正路。伊ê辛苦阮chia ê序細看kah真清楚，也知影阮所回報伊ê，m̄值得伊付出tī阮身上百分ê一分。

我ê老父退休年老ê時，續帶著“老人憨呆” ê症頭。我ê老母，猶koh有做bē完ê代誌。M̄是tio̍h-ài kā我ê老父換衫褲，也tio̍h-ài清伊所放落來ê屎尿。Tī hit時陣，大部份ê人攏m̄知有這種ê症頭，mā無法度諒解，是按怎我ê老父thài chiah-nih á pháiⁿ服侍。我ê老母tī我ê老父過身以後，無2年，就發現生癌。經過2冬ê治療，伊就離開世間。

我感謝上帝，hō͘我有chiah-nih偉大ê老母。雖然伊有做bē了ê khang-khòe，也流真chē目尿，總是阮m̄ bat聽著伊teh怨嘆。伊行過辛苦ê人生路，總是he是真súi ê腳跡。伊已經爭戰好ê爭戰。我用講bōe盡ê感恩，時時the̍h出伊送我“祈禱ê手” hit條金鍊á，teh數念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