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台文通訊精選》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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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ê kiáⁿ逸民,出世tī 1976年11月24日。伊出世ê時kap一般ê gín-á無啥物無仝款,目睭大大蕊,真古錐,七坐八爬,伊mā攏照步來。因為我ài上班,就kā伊交hō͘我ê老母照顧。阿媽講這個gín-á真乖,炮á聲砰砰叫,伊mā真好睏,攏bē精神。逸民一歲ê時,雖然伊會tàng發真簡單ê音,無定著是做老母ê頂真,我感覺我ê gín-á親像bē曉講話。一日我chhōa伊去長庚病院檢查,醫生用真肯定ê口氣kā我講,你ê gín-á臭耳。就按呢,我抱我ê逸民離開病院,無一個醫生、護士、抑是社工人員kā我安慰、教我以後ê路ài按怎行,ài如何來教育我ê gín-á。
逸民細漢ê時,身體真弱,不時破病。兩歲ê時有一擺伊規身軀軟kô kô,kā我mo͘h tiâu-tiâu。我chhōa伊去台大、長庚做真chē檢查,攏查無出原因。真無辦法,有一日聽講汐止有一間醫生館開幕,患者無真chē,醫生比較khah有耐心聽我講逸民ê病情。伊聽了開藥á hō͘我,叫我轉去觀察gín-á食藥了後ê反應,隨時kap伊連絡,就按呢我kap hit個醫生通一日ê電話。到下晡5點,醫生kā我講:「我真確定你ê gín-á是糖尿病,你ài馬上chhōa伊去台大病院,我已經連絡我ê同事kā伊檢驗。」
隔轉日,早起九點,我接著台大病院khà來ê電話,通知逸民馬上入院。入院了後,馬上kā注射「胰島素」,真想bē到,一個月來軟kô kô ê gín-á,注射了後,hit日下晡就會tàng落來行路。病院ê醫生kā來探訪ê親成講:「若是koh拖一日,這個gín-á tō無命。」
因為是先天性糖尿病,逸民需要繼續注射胰島素來控制病情,劑量是台大病院開hō͘我。伊雖然大部份ê時間好好,每三、四個月tō休克一擺。後來,伊tī美國芝加哥ê兒童病院做檢查ê時,才發現伊所注ê劑量是所需要ê四倍chē。經過調整,伊tō m̄ bat koh有休克、暈倒ê毛病,總是che是以後ê代誌。
臭耳、bē曉講話、糖尿病、時常休克、暈去,但是逸民真乖,阮對伊ê疼愛仝款無減少。有一個拜六,伊有一蕊目睭紅紅,我隨chhōa伊去hō͘醫生看,醫生講:「Hō͘ lah-sap 手摸著,無要緊,真緊tō好。」但是我bē放心,我kap我ê頭家規暝無睏,看這個gín-á因為目睭疼,家己用手一直拍頭,我ê頭家也m̄甘,提綿á ùn黃藥水kā sip,至少涼涼,hō͘伊khah快活。隔轉日禮拜,醫生館無開,拜一透早我tō趕緊chhōa逸民去hō͘醫生看,想bē到,醫生講:「恁真假gâu,你ê gín-á已經青瞑a!」伊無愛koh講,就kā阮趕出來。我無相信這個事實,直接坐車去台北上出名ê林眼科。林醫師仝款講gín-á ê目睭已經青瞑。我m̄相信koh再chhōa逸民去台大病院,koh一擺確定逸民ê目睭青瞑,也查出伊另外一蕊有嚴重ê白內障需要開刀。對青瞑ê原因in無確定,但是ioh內面生bái物件。後來開刀檢查ê結果,發現目睭內面並無bái物件,只是急性ê青光眼,無緊急處理轉成ê青瞑。
一路行來,我開始對台灣ê醫生、醫療ê品質kap制度失望。台大病院本來有排手術白內障ê日期,經過考慮,我決定kā取消。另外一個失望是台灣ê特殊教育。雖然我ê gín-á臭耳、啞口、有糖尿病、一蕊目睭koh青瞑,我mā希望伊會tàng受教育。我知影海倫凱勒ê故事,我mā相信我ê gín-á真聰明,會tàng學習。我四界探聽啞口學校、kap一kóa教手語ê場所, 只要有人報,koh khah遠我tō chhōa逸民去。但是所有ê學校攏kā阮拒絕。In講:「拍bē贏人,beh按怎來讀冊?」「學校是beh收有成績會進步ê gín-á,你ê gín-á身體to顧bē好,阮bē-tàng收。」這個時陣ê逸民真sán、真弱,也莫怪無一間學校願意收,阮做父母ê看著真艱苦,真m̄甘。
1982年,逸民六歲,阮chhōa伊去日本,希望日本khah進步ê醫學對伊有幫助。Tī東京市郊外ê一間專門病院,我停留二個月。醫生做真chē檢查kap研究,因為無十分把握,in m̄敢開刀,帶著真失望ê心情,阮koh倒轉來台灣。
Tī真m̄知影beh按怎ê時,有二個互相無熟sāi ê人kā阮介紹仝一位醫生,伊就是宜蘭真出名眼科醫生陳五福ê kiáⁿ婿,林逸民醫師。伊tī美國聖路易附近ê Woodriver Township Hospital服務。就按呢,阮chhōa逸民tī 1983年來到美國。
Tī Woodriver Township Hospital,林逸民醫師kā逸民開刀,治好伊ê白內障。伊用冷凍治療ê方法治好逸民久久以來ê目睭ê疼。大家知影美國ê醫藥費真貴,逸民住院二、三日,差不多需要5萬kho͘美金,但是病院hō͘阮分期付款,一個月付100kho͘。手術了後,mā有真chē社工人員來訪問我,問我ê需要kap討論逸民受教育ê問題,in提供真chē特殊ê課程。我tī hia看著我ê gín-á ná來ná健康,有學習,有進步。日子過了真快樂,我就決定beh留落來,無愛koh轉去台灣。
Tī Woodriver雖然治好逸民ê目睭,總是所在生份,既然有beh留落來,我決定beh搬去芝加哥,至少有朋友tòa hia。Tī芝加哥我前後tòa三年,雖然阮無移民ê身份,但是美國政府認為阮需要特殊ê醫療照顧,阮攏繼續有提著移民局ê簽證。Hit時陣因為有外匯管制,匯美金出國真困難,阮ê生活並無富裕。母á kiáⁿ租一間小小ê房間tòa,總是精神上得著真大ê安慰,無論是tī醫療,抑是tī教育,逸民攏得著真好ê照顧。
我ê頭家因為做生理ê關係,常常tī北美洲走,mā熟sāi真chē外國朋友。有一日伊chhōa加拿大朋友來芝加哥,這位加拿大朋友看著逸民ê情形,伊kā阮建議:「 Tī世界各國對特殊教育kap醫療作了上好ê國家tō是加拿大,恁ài馬上申請加拿大移民,我相信恁ê gín-á tī加拿大會tàng得著koh khah好ê照顧。恁若辦會出來,這世人恁ê永遠記tiâu我這個朋友。」伊走了,我kap我ê頭家參詳koh參詳。一方面為著逸民,一方面也考慮tī美國阮無移民ê身分,總m̄是久長ê辦法,tō決定透過這位加拿大朋友ê律師提出移民申請。逸民ê情形,阮並無瞞騙加拿大政府,律師送出去ê資料,厚厚一大tha̍h,包括逸民ê病歷。以阮ê情形,真可能辦bē出來。但是這個律師真gâu,盡力替阮爭取,最後逸民提著加拿大政府ê“Minister special permission”。阮一家(除了逸民,阮猶有一個真健康ê查某kiáⁿ,減逸民一歲),tī 1986年,全家來到加拿大ê多倫多。
Tī多倫多安頓落來,阮就kā逸民送去啞口學校。我家己mā重新出發,讀英文,作生理。Ta̍k學期逸民tùi學校提轉來ê成績單攏是A,hō͘我一個錯覺,若準伊有進步。有一日,伊寫一句 sentence hō͘我,我驚一tiô,因為hit句根本bē通。我感覺這個教育bē使,一定ài有改變。我去拜訪老師,mā去chhōe校長,心內想一定有koh khah好ê方法會tàng教我ê gín-á。學校kā我解說,啞口gín-á因為無辦法了解抽象ê物件,進步kan-taⁿ會tàng到一個程度。但是我bē tàng接受學校ê解說,我想著海倫凱勒ê成功,是因為伊ê後壁有一位真好ê老師沙利文。我想我ê gín-á若準有這種一對一ê課程,伊ê進步會khah chē,因為時常去學校kap老師、校長爭論,我變作一個無受歡迎ê家長。
無定是上帝ê chhōa路,有一日一個朋友kā我提起,有一個特別ê游泳池,專門hō͘啞口kap青瞑gín-á泅水。我 chit-má已經bē記得tī tó位,我mā kan-taⁿ去一擺。Tō是hit日,逸民teh泅水ê時,我坐tī邊á等,我看著一個白人gín-á,伊掛耳機,mā有深度ê近視,但是有一個人kā tòe著,用手語kap伊溝通。我看著真奇怪,tō去問管理員,伊講,che是“W. Ross, Mcdonald School”啞口kap青瞑ê課程(Deaf blind Program)。伊hō͘我一張名單。
轉來了後,我就照名單,一個一個khà電話。每人攏真好禮,kā我說明課程,也約時間來阮tau拜訪。伊mā同意我ê看法,逸民需要一對一ê課程。最後校長親身來訪問,kā逸民測驗。伊mā同意我ê看法,也提供一對一ê課程。就按呢逸民搬去Brandford,tòa tī學校宿舍,接受新課程。
以後逸民ê進步ká-ná teh飛leh,伊ê聰明kap潛力tī這間學校充分發揮出來。伊會曉寫文章kap gâu畫圖,mā會tàng作手藝。伊有一台特殊ê機器叫TTY (Telephone Answering Machine),時常用來khà電話kap阮連絡。
今年熱天教會ê夏令會,tī Brandford附近ê Five oak lake舉行,芝加哥來ê許明昭牧師講:「認bat咱家己受祝福ê人生」。牧師講了,chē chē人問問題,翠華姐khiā起來講伊受祝福ê人生。雖然伊ê gín-á 無完全,但是因為這個gín-á,伊學習真chē,全家koh khah相疼。也因為這個gín-á伊tùi台灣、美國來到加拿大chiah-ni̍h súi、福利chiah-ni̍h好ê國家。有人不時teh怨嘆加拿大稅金真重,但是咱交稅,交了真有價值,政府做真chē代誌,有chē chē ê福利,tī咱四周圍。
Che是我頭一擺熟sāi翠華姊,也是頭一擺聽著伊ê故事。Hit日下晡,教會青少年tī營地ê草á埔踢腳球,逸民kap伊ê白人朋友mā來參加。我看著逸民走真緊,跳真koân,腳手真好。若準無人講,我絕對bē去注意逸民是一個特殊ê青年。
天chiah-ni̍h藍,草chiah-ni̍h青。聽著一個感動ê故事,抱著咱受祝福ê人生,阮駛車離開Five Oak Lake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