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陳雷文選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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謀殺者

作者 陳雷 2008.02.10

Hit個gín-á hō͘人按圳溝救起來hit日，in老母kā伊lám leh meh-meh-khàu m̄放，bē輸真知影，若放去tō會koh無去。按呢mo͘h一暝，隔轉早chông去仙公廟燒金，kā神明chiù-chōa下願，ùi這日起ta̍k日敬神拜佛食長齋。In老pē chhoân一副豬心豬肝，一隻蕃面鴨角，koh一擔官田ê菱角去金印a in tau，kā伊拜kā伊謝。“這個國生a我生ê，m̄-kú是你才有ê 。”這句話講四、五遍，招伊結拜換帖作兄弟。

Hit日sit頭作soah按hia過，tú-tú聽著溝á底人teh hoah救命，無顧看tō跳落去，順he水勢一手kā伊chang起來，抱起來溝á頂。Kā看，僥倖a，tō是磅嬸a in後生。這個國生a灌一肚水，直直吐，佳哉猶有khùi，險險tō無死！抱轉去in厝，磅嬸a看he kiáⁿ一身軀死人色，bē 輸死豬á thâi好倒tī hia，叫是已經去a，mo͘h leh大聲khàu ：“我kiáⁿ ôe!我ê心肝á kiáⁿ ôe!…”

這個國生a kap春a仝歲，二個不時結作伙，相好若兄弟。金印a in查某人量a，hit日看國生a hō͘人抱轉來，目睭仁吊吊，規身軀死人色，bē輸陰間轉來ê水鬼，心內tō無歡喜，迷信koh kāu khiàn-sńg，七念八念：“這個gín-á有帶（tài)命底lah！”金印a罵伊：“查某人這枝嘴！你無看人gín-á乖乖，冊攏讀第一名。咱春a敢tòe伊會著？”

M̄-kú人講日時想鬼，暗時作夢。這個金印a前a罕得作夢，hit日soah作一個bái夢。夢見in春a坐tī灶腳teh thó͘大khùi，煩惱kah一個面jiâu-jiâu，目睭皮kōaⁿ水。三、四十歲a，看起來比伊khah老。Tú想beh問，tō精神a。連續二日仝hit個夢。Hiàng時人khah khiām，m̄甘去問拆（thiah）夢ê，孤孤悶悶khǹg tī心頭。

隔幾工又koh夢著春a，mā是憂頭結面，beh khàu beh khàu，問伊啥代，應講：“pōng-pōng ta̍uh-ta̍uh beh tó sa chiah chē錢？”金印a問：“外chē 錢？”春a應：“五百萬lah！”“Chiah chē錢beh創啥？”“國生a teh討！”驚一tiô，bē赴問tō koh精神a。天已經光iāⁿ-iāⁿ，國生a phāiⁿ一個冊包tī門口teh等。春a伸手kā老pē討sí-siù-á錢，金印a想起tú-chiah夢裡ê代誌，順嘴罵：“討chiah chē錢beh創啥？”春a應：“Ham國生a去買冰枝。”金印a看he國生a，衫褲穿kah清氣清氣，手裡一本冊teh讀，心內講：“夢bóng夢，m̄通烏白想！”

嘴按呢講，心koh放bē落去，隔二日又koh作夢，問in春a：“國生a討錢beh創啥？”春a應：“國生a poa̍h大kiáu輸人錢。”“我to知知，細漢乖乖gâu讀冊，大漢khioh-ka̍k作pháiⁿ kiáⁿ。看會出來lah！看會出來lah！”罵：“Mài chhap伊！這款pháiⁿ kiáⁿ mài hiù-lān伊！伊輸kiáu kap咱無代。”春a搖頭：“阿爸你m̄知。國生a chit-má大尾a。”“按怎大尾？”“咱chia兄弟攏伊teh hoah起hoah落。若無錢去，放tiāu beh掠銀印a tú數。”“銀印a？”“阿爸，我kan-na這個kiáⁿ，你kan-na這個孫！”soah醒起來，國生a來tī門口，狗teh吠。春生a伸手討冰枝錢，金印a手kā掠leh，罵：“Mài chhap伊，這款pháiⁿ-kiáⁿ mài hiù-lān伊！”

過來規禮拜心悶悶。暗時倒leh，目睭金金m̄敢睏，驚去夢著春a。眠床頭翻來péng去，in某問，才講he夢hō͘伊聽。“我to知知leh，這個gín-á有帶命底leh lah！”起來泡牛滂茶hō͘伊lim ，lim落tō會睏，夢著春a teh khàu，“去a lah！去a lah ？”“啥人去a？”“銀印a hō͘國生a掠去a lah。無錢tō beh hō͘死！”金印a講：“救gín-á khah要緊，錢先hō͘伊才講。”家己身軀邊ê錢khêng-khêng leh，鬥鬥五百萬，布袋袋leh tō去chhōe國生a。

Che國生a坐tī路邊teh等伊，四kho͘圍是koân-koân kē-kē ê草埔，邊a一間細細ê有應公祠，li-li làu-làu，漆攏落無去a。這個國生a看起來原在十三、四歲，kan-na hit個面ê hia̍h-á kap鼻頭一大jiah lù破去。金印a罵：“國生a，你好膽死！掠阮銀印a beh創啥！”國生a講：“阿伯，pok一枝。”tu一枝薰hō͘伊。金印--a罵：“你這個豬狗精牲，無情無義！若m̄是恁pē kā你救，你猶有今á日這條命！”He薰大下suh一嘴，頭殼hîn se̍h lin-long。“哈！哈！tō是這條命你救ê，chit-má攏你ê!好bái你擔當！”póe一枝短刀出來，大大力ùi土裡tu̍h落去。He刀直直插tī土裡，深深深chhun一枝柄，kā看，he土soah流血出來。雄雄國生a身軀soah無去，chhun一粒頭浮leh沉leh，親像tī水裡teh beh淹去a…“救命lah！…救命lah ！…”。著驚hoah：“錢攏tī chia！”布袋piaⁿ leh，錢chhia-chhia出來。Kā看，規土腳一tha̍h一tha̍h死人用ê金紙，那是錢！Chhoah一tiô醒醒起來。

一身軀chhìn汗，腳尾手尾冷ki-ki，嘴內猶有臭薰味，taⁿ m̄知是醒猶未？Kā看，外面風透，窗á門si-si soáiⁿ-soáiⁿ，猶是半暝暗眠摸niau。坐起來喘大khùi，想講taⁿ怪a，若m̄是人死，那有hiah chē金紙錢？Lú想lú無自在，耳空內ki-ki叫，有聽著國生a尖尖ê聲teh hiu：“這條命攏你ê，好bái你擔當…”

目睭金金m̄敢koh睏，等到天光狗吠，國生a來tī門口，phāiⁿ一個冊包，the̍h一本冊teh看，金印a念：“這個gín-á有帶命底leh lah！”Tī hia tō下一個決心。

Hit一工國生a又koh按圳溝hia過，金印a kā叫：“國生a，你家己一個beh tó去？”國生a應：“我teh liam田嬰。”金印a kā ia̍t手：“來，你來kap我掠水雞。”國生a kap伊peh起溝頂，hit時西北雨tú soah，圳溝ê水kòng-kòng流。國生a驚水，講：“阮阿母吩咐，溝á水大，m̄通óa去。”金印a講：“阿伯tī chia kā你顧，無要緊。”Khiā tī koân-koân ê溝á頂，四圍一大片ê稻á青青綠綠，已經齊齊一尺koân。這時日頭tú tú落去，田裡攏無人，kan-na幾隻大隻白鴒鷥hō͘五彩ê天照kah紅hóaⁿ紅hóaⁿ，tī hia行來行去。雄雄出一下大力，kā chhia落去。國生a bē曉siû水，身軀沉落去，chhun hit粒頭tū tī水裡浮leh浮leh，koh liòng二下，bē赴哀tō無去a。

伊khiā tòa溝á頂等，久久無koh浮起來，才大聲hoah：“救人o͘h！救人o͘h！”掛衫掛褲跳落去，tī溝á底sa著國生a ê腳，hô͘起來khǹg tī溝á頂，kā看，已經早tō死去a。Hit個十三、四歲ê gín-á面，hia̍h-á kap鼻頭一大jiah lù破去，kap夢裡ê仝款仝款。抱轉去in厝，磅嬸a看he kiáⁿ一身軀死人色，目睭金金，嘴á開開，水也無吐，知影已經去a，lám leh大聲khàu:“我kiáⁿ ôe!我ê心肝á kiáⁿ ôe!…”

法醫來驗屍，鑑定是淹水死ê。出山hit日，金印a燒足chē金紙錢hō͘國生a，kā in pē母講：“我若早一步tō好lah！”He老pē講：“這個gín-á該去ê，第一擺救有著，第二擺也tio̍h去。”而且庄裡相命ê阿有a講，陳國生有帶命底，in老母食長齋也無彩工。磅嬸a khàu kah有目睭無目屎，怨家己長齋食無清，hit日偷tam一tè麻油炒豬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