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哈佛台語筆記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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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學 ê 228‧228 ê 文學

作者 李勤岸 2008.10.05

壹、228 槍口下 ê 台灣作家
1947 年 ê 228 大屠殺是一个有計畫 ê 屠殺，台灣人 ê 菁英大多數難逃劫數。智識分子加上意見領袖就真 oh 避開這個災難。作家是智識分子，若 koh 是真活動 ê 作家，特別當時有進步思想 ê 左派作家，真有可能成做社會 ê 意見領袖，按呢災難就有可能隨時臨到。啥物是災難？災難，tī 228 發生彼當時，可能就是死路一條，若 tī 隨後 ê 白色恐怖時期，就有可能失蹤、落監，抑是 hō͘ 人 háⁿ 驚 kah 破膽去。咱台灣人對台灣文學所知有限，真少人知影有啥物作家 tī 228 槍口下腳犧牲性命，遭受關監，抑是 tī 驚惶中過一世人？台灣作家其實 m̄ 是真濟，m̄-koh 直接遭受 228及白色恐怖災難 ê，咱竟然會 tàng 列出十一个：
一‧朱點人 1903-1949
台北艋舺人。小說家。被認為是「台灣創作界 ê 麒麟兒」，bat 參與「台灣話文論戰」，支持中國白話文運動。參加「台灣文藝協會」、「台灣文藝聯盟」，活動力真強。228 事件了後，不滿陳儀政權，思想左傾。1949 年寒天，被懷疑參加共產黨地下組織，tī 台北車頭廣場被銃殺。Chiah 47 歲。
二‧呂赫若 1914-1951?
豐原潭子人。小說家。三十歲就出版小說集《清秋》，是當時作家中唯一出版個人小說集 ê 人。 Kap 張文環、龍瑛宗被認為是日據末期台灣文學 ê 三座高峰。228 以後，對國民黨 ê 殘酷鎮壓非常不滿，思想開始左傾。當時 36 歲 ê 呂赫若，擔任北一女 ê 音樂老師，因為伊被懷疑是共產黨員，hō͘ 人調查，然後失蹤，到 taⁿ 生死成謎。有人講是已經銃殺，有人講 tī 汐止鹿窟山區 hō͘ 蛇咬死。
三‧張深切 1904-1965
南投草屯人。小說家、電影導演。積極推動戲劇運動。228 發生 ê 時，伊是台中師範 ê 教務主任。國民黨講伊是「暴動首要分子」，將伊通緝。伊逃亡 tī 南投中寮山中數月。
四．王詩琅 1908-1984
台北艋舺人。詩人、小說家。戰後兒童文學 ê 開基祖，人稱「台灣 ê 安徒生」。伊早期是社會運動家，tī 日據時代數次 hō͘ 日本政府拘禁，後來就 chheh 心無 beh 參與社運，全心寫作。228 以後 ê 白色恐怖，害伊驚 kah 連文學 mā m̄ 敢 koh 寫，轉向文獻整理，kā 伊 ê 文學才華埋葬 tī 歷史文獻內底。這個轉變反映當時政治對文學 ê 壓迫。
五．王白淵 1902-1965
彰化二水人。詩人、美術評論家、台灣文化運動 ê 鬥士。228 發生 ê 時，伊任職報社，報界是國民黨整頓 ê 主要目標，伊 mā 牽連受 liãh，佳哉有人 kā 保出來，chiah 逃過劫運。伊 tī 日據時代因為抗日坐監，戰後 koh hō͘ 國民黨以「叛亂罪嫌」、「知匪不報」入獄，一生 hō͘ 人關四遍，總共十冬。最後一遍關出來兩冬後就病死。
六．張文環 1909-1978
嘉義梅山人。小說家。日據時代台灣文學運動 ê 健將。創辦「台灣文學」雜誌。戰後，熱心參與台灣社會及台灣文化 ê 建設運動。1946 年當選台中縣第一屆縣議員。隔冬，牽連 228 事件，被迫逃亡深山。以後生活真無安定，甚至封筆三十年。
七．楊 逵 1905-1985
台南縣大目降（新化）人。小說家。伊自稱是人道主義 ê 社會主義信徒。日據時代是農民運動及文化運動 ê 戰將。伊一生進出監獄 13 次，其中日據時代 10 次。總共加起來關 45 工。228 ê 時，伊為著 beh 化解台灣人及「外省人」ê 對立，出面寫一篇「和平宣言」。彼當時，陳誠人猶 tī 上海，看著這篇文章，就講楊逵是「共產黨 ê 第五縱隊」（這是楊逵親嘴 kā 我講 ê ），到台灣就隨 kā 伊 liãh 起來關 12 冬。彼篇「和平宣言」無夠一千字，平均起來，寫一字 ài 關五工。伊家己笑講 he 是全世界上高 ê 稿費。
八．吳新榮 1907-1967
台南縣將軍人。詩人、散文家、小說家。鹽分地帶 ê 醫生作家。1946 年投入政治活動，當選台南縣參議員。228 發生 ê 時，in 老父 hō͘ 人誣告「通匪」liãh 去，伊mā 牽連入獄。228 事件對伊來講是 人生 ê 大改變，伊 bat 寫一首詩叫做「啥會料想 3 月會做大水」來描寫伊對三月大屠殺 ê 驚惶。以後，kap 王白淵仝款，轉向整理文獻 ê 歷史工作，無 koh 再創作。
九．葉石濤 1925-
台南市人。小說家、文學理論家。Tī 日語 hāⁿ 過華語 ê 作家中伊是第一位會 tàng 使用中文寫作 ê 作家。著作非常濟，有 40 外本。1951 年，伊被 ká 入去「白色恐怖」ê 漩渦內面，hō͘ 國民黨關三冬。以後隱遁 10 年無參與文學活動、無寫作，一直到 1965 年chiah koh 轉來文壇。Chhím 開始為著 beh 逃避國民黨 ê 爪耙仔，寫 bë 少浪漫主義色彩 ê 作品，一直到最近 chiah 寫出「紅鞋仔」這類控訴「白色恐怖」ê 寫實主義文學。
十．林亨泰 1924-
彰化市人。詩人、詩論家。現代詩運動 ê 重要角色。下面 beh 講 ê 是第一手資料，是林亨泰本人 kā 我講 ê 伊「白色恐怖」ê 經歷。伊大學畢業了後 tī 彰化中學教冊，有一工，教室外口出現兩位生 份人，叫伊 tuè in 去，結果是 kā 伊 ah 去調查，講伊讀師大 ê 時 bat 邀請楊逵去學校演講。In 講楊逵是共產黨。後來證實林亨泰只不過是一个單純 ê 文藝青年就放伊出來。不過，此後林亨泰一直攏 tī 彼個驚惶 ê 陰影內底。1978 年，我 28 歲，伊 55 歲，我知影伊自彼陣到 tan m̄ 敢 kap 楊逵連絡，我用真久 ê 時間 chiah 鼓舞伊 hō͘ 我用 o͘-to͘-bai 載伊去東海花園 chham 楊逵見面。TĪ 路裡，我猶不時會感覺著伊 ê 驚惶，傳自後面 ê 座位。當伊看著楊逵 ê 時，面上顯出少年時面對崇拜 ê 作家彼款單純、歡喜 ê 表情。
十一．柯旗化 1929-2002
高雄左營人。詩人、小說家、出名 ê 英文文法家。舊年年初過身。一生入國民黨 ê 監牢兩遍，總共關十七冬。第一遍是 1951 年，伊任教高雄市立女中，彼年情治單位 tī 高雄製造一个「匪諜案」，伊被人 ká 入去，因為搜出厝裡有「世界大思想家全集」，講伊左傾，將伊關 tī 綠島感化兩年。第二遍 1961 年，涉嫌「預備叛亂」，被判十二冬有期徒刑。1973 年刑期滿，無 kā 伊放出來，一直到 1976 年 6 月 19 日 chiah ùi 綠島放出來。總共關十七冬。一个語言、文學攏非常有天分 ê 人，結果規個青春歲月攏 tī 監獄中。十幾冬前，tī 南部 ê 群眾演講台攏會看著伊 ê 身影，主辦單位攏會 kā 紹介，hō͘ 伊講幾句仔話，伊攏 kan-tan khiā 起來大聲 hoah 一句「台灣獨立萬歲」，聲音內底猶有驚惶 ê chùn 聲，雙手 mā 會 chùn，hō͘ 人非常不忍。
貳、台灣作家筆尖下 ê 228
TĪ 228 ê 槍口下，浩劫餘生 ê 台灣作家， 筆尖是 hui51 ê、sau 聲 ê。雖然是 hûi-hûi，不過，oân-nā 有加減寫一寡，雖然 sau 聲，m̄-koh mā m̄ 是完全啞口。
吳濁流 tī 1947 年 5 月 13 日用日語寫出一篇散文「黎明前的台灣」，6 月由台北學友書局出版。10 月吳濁流 koh 用日語完成一篇小說「波茨坦科長」，隔年 5月 koh 由學友書局出版。
這兩篇攏間接去寫，無真正直接寫著 228 大屠殺。伊 ê 中文 228 小說《無花果》tī 1968 年寫好，先 tī 伊創辦 ê「台灣文藝」發表，1970 年由林白出版社出版，隔轉冬，被禁。彼陣是 228 ê 23 冬後。
1949 年 2 月 12 日葉石濤用中文發表小說「三月的媽祖」。間接描寫 228，是一篇真傑出 ê 長篇小說。Tī 新生報 ê「橋」副刊連載，二、三工刊一篇，總共刊出 223 篇。「橋」tī 49 年 3 月 29 日被禁，1951 年，葉石濤 tī 228 ê「肅清」行動中被 liãh。 228 後逃走去日本 ê 邱永漢 tī 1954 年寫出日文短篇小說《偷渡者手記》，以王育霖、王育德兄弟 tī 228 受難 ê 情形直接寫出 228 ê 經過。聽講伊 ê 這篇小說感動日本法官，chiah tī 王育德第三次「驅逐出境」ê 審判中改變原判，允准王育德留 tī 日本。算是改變王育德一生命運 ê 一篇小說。可惜這篇小說一直無翻做中文，邱永漢 1995 年出版伊 ê 中文翻譯小說集《濁水溪》，內底 mā 無收入這篇。這回咱 tī 吳三連基金會資料館 chhōe 著這篇非常有歷史意義 ê 228 作品，由林俊育 kā 翻做台語，今仔日，228 五十六週年紀念日，同步 tī 台灣由王辰光 ê「湠根」台語雜誌發表，首度公開 tī 台灣人 ê 面前。
1986 年，tī 加拿大 ê 陳雷自費出版中文寫 ê 228 中篇小說《百家春》，直接寫出 228 以及綠島監獄。非常成功 ê 小說。可惜，已經絕版，今仔日我 chah 來這本是 kā 作者本人討 ê。後來陳雷改換台語寫作，成做一个非常優秀 ê 台語文作家，伊後來另外 koh 有用台語寫出幾若篇 228 短篇小說《彼年三月有一工》、《鄉史補記》等。伊這篇《百家春》應該 koh kā 改做台語，重新出版。
東方白 1990 年出版 ê 大河小說《浪淘沙》，因為是描寫台灣人三代一百年 ê 歷史，內底 mā 有寫著 228 ê 經過。
若是規部攏是直接寫 228 ê 大部長篇小說，ài 等到1995 年李喬 ê《埋冤 1947 埋冤》。上下兩大冊。這是歷史小說，而且歷史 ê 成分 koh khah 強過小說，內底除了兩個男女主角是作者編出來 ê 以外，全部人物、故事、場景完全攏是經過考證 ê 歷史文獻。Beh 完全了解 228，一定 ài 讀這篇小說。
228 ê 文學選集有兩本：
1989 年林雙不編選《228 台灣小說選》，選入十個作家 ê 十篇短篇。
李敏勇編 ê 228 詩選《傷口的花》tī 1997 年出版。選入 49 個詩人，97 首詩。
可惜這兩本選集主要攏是中文作品，台語作品非常少，小說 kan-tan 一篇，詩 kan-tan 四、五首。
參、結論
台灣作家 tī 國民黨恐怖統治之下 ê 命運，有 ê 被銃殺，有 ê 失蹤、生死不明，有 ê 坐監，有 ê 被 háⁿ 驚，恐惶過日，有 ê 放棄寫作，去做生理，抑是埋首 tī 文獻ê 古冊堆裡度過一生。台灣文學創作不斷更換殖民語言，作家不時 ài 重學別人 ê 話來寫作，這是先天不良，後天又 koh 遭受這款樣無人道 ê 摧殘，台灣 thái beh 有法度產生偉大 ê 文學家？
Beh hō͘ 台灣出現偉大 ê 文學家，beh hō͘ 台灣出現偉大 ê 文學作品，台灣人 ài 十分警醒，m̄-thang hō͘ 歷史倒轉去「舊中國人」ê 再度殖民，mā m̄-thang hō͘「新中國人」有任何殖民台灣 ê 幻想。台灣作家 ài 好膽放棄殖民語，勇敢學習家己 ê 母語來寫作。咱 ài hō͘ 台灣一个機會，一个出現偉大作家 ê 機會、出現偉大作品 ê 機會。台灣作家需要台灣人kā in 栽培，台灣文學需要台灣作家用母語來 kā 伊栽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