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陳雷文選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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痣

作者 陳雷 2007.09.30

(1)

天tú chiah拍phú光，in tō kā伊扛出門。因為有人講，查某gín-á ê身軀m̄通pha̍k著日頭光，所以頭到腳用白布包bā-bā，索á 捆三liàn。按呢人講神魂包tī hin內面，無走去，才會tàng行過去，hit chōa無名無字ê往生橋。

無人知影為啥物，雄雄beh家己去，減彩是天意？這個困難ê疑問，連伊ê老母也無答案，因為hit個進前，伊攏無kā人講，也無其他任何表示。一個20歲gín-á niā-niā，hē這款決心，無人想會到lah。

因為是家己beh去ê，所以身軀無用鮮花打扮，kan-na簡單頭殼頂khǹg一kho͘檳榔青，腳尾chhāi一把，表示自頭到尾後悔ê誠意。Che，當然是老母ê意思，m̄是伊本人ê khi-mo͘-chih。

查某gín-á ê靈魂來到溪邊，溪面闊茫茫，看bē著對面。二個長頭毛ê彩仙子khiā tī橋頭teh等待。

紅仙子問：“你怎樣來？”

查某gín-á應：“家己來。”

白仙子講：“Che橋pháiⁿ行lò-lò長，若是無人叫家己來，m̄通過。”

查某gín-á oa̍t頭beh倒轉來，紅仙子問：“你為啥物來？”

“來chhōe阿雄。”

“頂禮拜按chia過，hit個車tōng著ê少年？”

“是伊。Tō是伊。”

紅仙子細聲kā白仙子講：“為著愛情伊家己來。”

白仙子大聲問：“Ah，怎樣少年人ê面頂，
有chiah chē chōa傷心ê jiâu-jiah？
怎樣查某gín-á ê目眉，
有chiah大球拍結ê憂愁？”

紅仙子也問：“到底tī你青春ê心內，
kàu-taⁿ有留外chē悲哀？
猶chhun外chē歡喜？”

查某gín-á 搖頭：“M̄知，m̄知。”

白仙子報伊看he茫茫溪流，規片大水，講：
“Hit個koh過去ê世界，
tō是靈魂hioh睏ê所在。”

Koh比he e̍h-e̍h ê橋頭，講：
“踏過這chōa無畫線ê界限，
koh 一步tō是有去無回ê空間。”

查某gín-a講：“我知，我知。
因為tī我經過ê世間，
生kap死是雙生ê兄弟，
悲傷kap歡喜是in原本ê名字。”

紅仙子搖頭：“M̄是，m̄是。
過去kap未來
有顛倒péng ê安排。
Ùi chia起，
生kap死猶未出世，
歡喜kap悲情
攏無這個名字。”

白仙子講：“ 你留tī pak內ê鬱卒，
攏總換作一句
簡單相辭ê詩句。
去，去到hia，
唱出嘴ê歌聲
tō是拍開大門ê信號。”

這時一陣冷風吹來，紅仙子比he平安ê溪流，往生ê長橋，講：
“去，你去。
Koh過去hit個世界，
是靈魂hioh睏ê所在，
踏過這chōa無畫線ê界限，
koh一步tō是有去無回ê空間。”

查某gín-á tàm頭，二位彩仙子放伊過。踏chiūⁿ koân-koân ê橋頂，oa̍t頭過來，面白絲絲，嘴角一點烏痣，親像有若無ê苦笑，he目神若茫茫ê溪流，bē輸水面ê白霧。向前踏一步，彩仙子ia̍t一下手，溪面ê茫霧飛過來，遮著伊ê身軀kap面，nih一目tō無看見ah。

(2)

伊精神過來，房間芳kòng kòng,排一大堆鮮花。眠床頭一pûn 上愛ê天堂鳥。伊ê翁àⁿ tī身邊，用巾á teh拭伊ê hia̍h á ：“娟a，你醒ah？”伊看房間白壁白床巾，問：“我thài會tī chia？”翁講：“你安靜，免煩惱。”“是啥物代誌？”“你tú chiah手術soah。Taⁿ無要緊，攏好勢ah。”才會記得，進前pak 肚痛足久，生bē出來。醫生有kā伊說明，gín-á siuⁿ大漢，ài破pak生。這時一個少年護士笑微微抱嬰á 入來：“恭喜o͘h！黃太太，黃經理，生一個紅嬰á chiah súi chiah古錐。”

He嬰á 包tī毯á 內面，抱來áⁿ tī身邊。掀開看，目睭thí 開teh認伊。He目神若闊茫茫溪流，bē輸浮tī水面ê白霧，kap tú-chiah夢裡查某gín-á仝款仝款。看khah真leh，嘴角一點烏痣，僥倖tō是仝一個人!一時夢裡ê形影tī目睭前koh再出現，足久無走去。本來講bē出嘴生kiáⁿ ê歡喜雄雄hō͘無聲ê悲情霸佔去，因為伊已經有看著一個祕密，這個無辜ê紅嬰á 短短ê一生，家己結束性命ê悲劇。Soah目睭前一tah烏影，像夢裡ê茫霧飛過來，遮著嬰á ê面。He有若無ê苦笑看bē清楚去，目屎才滴出來。伊ê翁叫是歡喜teh流目屎，笑講：“查某kiáⁿ kap你仝面。”

總是精神科醫生診斷是產後悲憂症。有產婦生產了後會這款反常ê變應，m̄知啥物原因，或者是ho͘-lu-bóng ê關係？但是伊知影，tī麻醉ê期間，伊看kah清楚清楚，mā記了明明白白，m̄是臨時虛幻ê夢景，也m̄是麻醉藥á ê反應，是超越空間、時間ê靈知。總是伊m̄知影，照生死輪迴ê講法，chit個有一點烏痣ê查某嬰á ，伊是tú-chiah按往生出來？抑是將來teh beh tùi往生去？He橋頭頂看著ê景緻，是20冬前紅嬰á ê過去？抑是20冬後伊ê未來leh？Che伊無法度確定，mā bē曉分別。後來有去請教大覺寺ê至善大師，伊講：“時也，命也。”mā是無十分肯定ê答案。

Che tō是我ê老母生我ê 小妹時ê經過。今年伊teh beh 20 ah，過年hit 時，阮tī 街a行，相命ê kā伊giú leh ，講：“小姐，你這粒往生痣ài 趕緊the̍h 掉。”kā伊 點痣改命，算出伊ê 前生後世，是按呢我才知影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