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陳雷文選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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飛車女



阿英出世hit日,風颱凱蒂掃過台灣南部,時速160公里。Hit暗in老母pak肚痛,teh beh生。In老pē出去chhōe產婆,可憐規個佳里作水,風颱雨息電,beh去tó chhōe人?

In老母家己一個,tī厝裡等到半暝,等無人。Pak肚大痛bē等得,點一枝蠟條家己生。Ná知影che查某gín-á出世就行m̄ tio̍h頭,倒頭生,kha-chhng先出來。In老母艱苦生,真久才生出來。Gia̍h ka刀家己轉臍,流血流傷chē soah昏昏去。

後來hit位開漢藥店ê大姑婆,小khoah bat時也運也命也hit款ê代誌,kā阿英in老母講,查某gín-á出世倒頭生,將來m̄好,會k„u代誌。所以阿英國中畢業了,in老母驚伊出代誌,留伊tòa厝裡,m̄ hō͘ 伊出門去外地。M̄-koh佳里雖然是真好ê所在,小小草地ná有啥物大前途?阿英乖乖tiàm厝裡兩年,chhōe無頭路,ta̍k日食飽êng-êng,chia坐hia坐做小姐。In老母想想leh m̄是辦法,姑不而將,kā阿英講:「Ah無你去台南chhōe恁阿姊看māi!」

三年前,人紹介阿菊去台南三裕紡織廠做女工,一月日幾lãa千kho͘。阿菊食頭路了,ta̍k遍轉來厝裡chhit-thô,攏是一遍一領新衫。阿英常常聽阿母講kā漢藥店ê姑婆講:「阿菊趁錢真chē,無輸in老pē。」後來過年hit日,阿菊穿一領e̍h-e̍h、siuⁿ細領ê牛á褲轉來,khiâ一台o͘-to-bái爆爆叫,全新名流牌150c.c.,tī大姑婆面前pok薰hō͘伊看。自hit時起,in老母嘴就tiām-tiām合起來,無講起阿菊gâu趁錢ê代誌。

所以,in hō͘阿英去台南chhōe頭路,實在是姑不而將ê bē放心。M̄-koh阿英像鳥á放出籠ê歡喜,kā老母講:「阿母你m̄免煩惱,我會聽阿姊ê話。我食頭路趁錢買新衫轉來hō͘你穿。」

He阿姊看草地來ê小妹,頭鬃一簇直直ka到hīⁿ á頭,烏裙一領闊闊拖土腳像b¡ng罩,也好氣也好笑,罵伊講:「你穿按呢m̄驚人笑?」Chhōa伊去遠東百貨公司五樓買一領新裙,青色ê koh有真chē蕾紅花,短短穿起來,腳頭u看現現。

阿英穿腳頭u看現現ê新裙出去chhōe頭路,市內市外ta̍k位去。一目nih久三禮拜,chhōe無半項,心內tio̍h急。阿姊ka伊講:「免煩惱,beh趁錢免驚無,頭路不時來chhōe mā有。」每暗khiâ o͘-to͘-bái載伊四界去,chhōe朋友chhit-thô。

阿菊ê朋友lok-kò-sok-kò真chē。阿英上熟sāi ê就是khiâ兩隻o͘-to͘-bái ê明山。這個明山今年十八歲,體格好,m̄愛讀冊。高中已經轉學四遍,猶teh讀高一。伊常常kā人講,讀冊是為in老母讀ê。另外一位朋友阿良,sán-sán猴猴,ta̍k日來chhōe。這位阿良以前tī鐵工廠做工,兵做了轉來無頭路。M̄-koh阿菊對阿良上好,伊kā小妹講,這位嘴pok一枝薰ê阿良m̄是普通人。伊o͘-to͘-bái是光陽135c.c.改裝,時速200公里,人叫做白狐狸。Kap人拚車,有贏無輸,趁錢若趁水,比食啥頭路攏khah好。阿英看hit隻白狐狸,tiāⁿ-tiāⁿ停tī門腳口,規身軀白白,頭尖尖,尾翹翹,真實是完全現代化ê流線型。斟酌看,車頭前有一隻thí翅ê烏bit-pô,實在有影,che m̄是普通ê。

Hit陣tī台南市,若是khiâ車小khóa有成就ê人,自稱騎士,招招來結作一黨。這種騎士黨有大有小,有好有bái,若是市內自來上chhèng就是烏bit-pô。Bit-pô頭阿林,你m̄通看伊é-é猴猴,講一句話吞一嘴nōa,慢鈍鈍。兩年前,有一隊台北來ê玫瑰騎士,專工來chhōe伊拚車。Tī鳳山戰備公路頂面,阿林一個拚五個,無人拚伊會過。連一隻BMW也擋伊bē tiâu。He台北來ê玫瑰騎士,hō͘伊削kah片甲不留,轉去以後,無面子,名改掉。自hit遍以後,風聲傳出去,北部南部無人敢koh來招伊拚車。有人hoah講伊hit隻紅火狐狸,用一萬kho͘改裝過,若是駛上車,像teh透風颱,時速240公里,縱貫公路台灣頭到台灣尾,三點半鐘走了了。

十三歲ê時,in老pē買一隻o͘-to͘-bái,伊半暝偷牽出去駛。Hit時民族路無像chit-má hiah鬧熱。Tī公園路口,就是chit-má遠東百歲公司對面,有一條大水溝,橋腳有一個真大空烏烏ê夜婆洞。黃昏暗ê時,就有幾lō百隻夜婆飛出飛入,出來食báng。Gín-á時常tī hia用索á吊石頭掠夜婆chhit-thô。阿林ta̍k暝招朋友阿良偷駛車,tùi夜婆洞peh kiā去到台南病院,才koh落kiā衝落來。後來阿林做頭出身了後,想著che以前艱苦奮鬥ê日子,受夜婆神ê保庇,號名作烏bit-pô,一律禁止gín-á掠夜婆。所以in兩人khiâ車ê技術kap工夫,攏是自細漢家己苦練出來-ê,kap別人無像,正港第一流,人人看in上有夠重。



風颱戴安掃過台灣南部,風颱尾猶m̄走。Tī高速公路頂面,風sù-sù叫,雨落bē停。In四人坐兩隻o͘-to͘-bái,公路兩旁ê田裡,一簇一簇ê電火tòe車走。He車親像兩隻拍青驚ê野馬teh相jiok,掠bē tiâu,向南一直去。

一路無車,來到半屏山ê所在,hn̄g-hn̄g有看頭前四隻o͘-to͘-bái走真緊,tī路中央liâm-piⁿ結結作一伙,liâm-piⁿ散散排一排,衝來衝去teh相jiok。阿菊對阿良ê後壁khiā起來,大聲嚷:「Kā jiok過!」

阿良ia̍t一下手,hit兩隻車順風做一夥走。阿英目睭放kheh-kheh,kā明山ê身軀lám leh,m̄敢t›n動。He車lú走lú緊,伊lú lám lú ân,身軀像火teh燒。代先有聽著碰碰叫ê車聲,雄雄無聽見,hīⁿ á內hú-hú叫,親像無著土,已經輕輕飛起來按呢。

不知lōa久才koh慢落來,阿英目睭thí金,看著正旁兩隻o͘-to͘-bái,tò旁也兩隻,排齊齊kheh tī中央,做夥teh走。In走緊,in也走緊,in走慢,in也走慢。Hit四位騎士攏真勇m̄驚風颱雨,thǹg-theh無穿衫。上正旁hit個頭殼有一頂扁扁ê拍鳥帽,oa̍t過來一一直看。阿菊hō͘伊看到烽火to̍h,大聲嚷阿良:「Kā jiok過!」

Hit個戴拍鳥帽ê ia̍t一下手,四隻車kheh óa來,tī路中央橫橫排一排,kā in遮leh m̄ hō͘ in過。M̄-koh in是烏bit-pô騎士,ná有hiah簡單。看真真,順hit陣風,忽一下衝過去。油放盡磅,放一pû青煙,走kah無看--去。Hit四位騎士bô想著會hō͘ in衝過去,放一pû臭煙,噴kah kui面kui身軀攏是土,真衰siâu,無法度,車停落來,目睭金金看hit兩隻車一直走無去。

半暝過了,阿菊in四個倒轉來到半屏山ê時,風有khah tiām,雨愈落愈大,kui路暗眠摸,雄雄頭前四pha真光ê電火直直照來,四隻o͘-to͘-bái póng-póng叫,遮tī路中央m̄ hō͘ in過。He足光ê電火照著bô停ê雨水,反射入去in目睭內,一時soah青暝無看去。有聽人hoah一聲:「幹!」,閃bē赴,人掛車衝出去公路外,péng兩liàn,poa̍h落田裡去。

阿良一枝腳hō͘ o͘-to͘-bái teh leh,倒tī淹水ê田裡,kui身軀痛kah bē tín動。目睭金金看著四個thǹg-theh ê人影,橫橫排一排,一步一步行óa來。暗暗中間,伊偷偷伸手去摸正腳ê腳肚,摸著pa̍k tī腳肚ê尖刀,刀柄掛土ân ân gīm leh,tiām-tiām等in行óa來。

做頭hit個戴一頂歪歪ê拍鳥帽,koân-koân khiā tī伊面前。阿良看伊正手gīm一枝長長翹翹ê鐵槌,一個拳頭母四枝指頭á,尾指切無去。伊tō是虎頭蜂ê阿雞,注死m̄死,tō是in ê死對頭。He電光hō͘人影遮去,阿良無看著伊ê面,有聽著伊ê聲,sih-sih-soaihN-soaihN,親像無食油ê破牛車lián。

「幹…恁…娘!m̄成gín-á,kap恁pē拚車!…」話講一半,鐵槌á gia̍h koân起來,相真真kòng落去,連續七八下,一台光陽135c.c改裝,kòng kah mi-mi-mauh-mauh。阿良嘴齒筋kā leh,刀柄gīm hō͘ ân,beh póe刀á出來kap伊拚。Hit時阿雞oa̍t一個頭,停手無koh kòng。兩腳大步行去明山hia,仝款鐵槌á五六下,hit隻車kòng hō͘ pháiⁿ。

按呢才放in soah,四個騎士khiā tī公路邊排一排,lān鳥á掠出來,一人順風soān一pû尿,車khiâ leh做in去。

隔轉日,m̄成gín-á阿呆來公園機車行chhōe阿林,the̍h一個塑膠袋á hō͘伊,講是in頭家beh送伊。阿林講真多謝,恁頭家m̄通chiah好禮。手拭拭leh,伸入去袋á內jîm,摸著一項tēng-tēng nńg-nńg ê物件,倒出來看,夭壽一隻烏烏kòng死ê夜婆,一條索á倒頭吊。

「你想beh死!」阿林罵阿呆,heh掠伊來拍。阿呆變一個鬼á面,走kah無看去。

阿林kā kòng死ê夜婆吊tòa門口,叫大家來開會。He lok-kò sok-kò十幾個騎士,看hit隻死夜婆hō͘風吹leh tin-tong hàiⁿ,有人受氣,有人愛笑。阿良兩粒拳頭母chiah大粒,伊講:「Che虎頭蜂愈來愈ah霸!」

Kā昨暝公路頂風颱hō͘冒險ê代誌講hō͘大家聽。阿雞thÆg-theh khiâ車遮in ê路,公路hiah大條m̄ hō͘ in過,mā in m̄成gín-á。無代無誌kā in兩隻o͘-to͘-bái kòng pháiⁿ,差一sút a hō͘ in用鐵槌拍死--去!

坐tī後壁面尖尖ê廖紳士,穿一su chhio-chhio白色ê西裝真憤慨,khiā起來講大聲話,拍胸坎,弄狗相kā。

「幹!ah實在真ah霸!…kap in拚!he虎頭蜂無實力,…m̄免驚,拚死出代誌,棺材本五萬kho͘我包!」

紳士廖家己無khiâ o͘-to͘-bái,伊是穿se-bi-lo,坐「腳裡落褲」(Cadillac)ê人…。m̄-koh你ài知,伊地下kiáu場做真大,聽講nā是有人拚車拚khah大ê時,伊一遍生理作幾lō百萬。

各位坐土腳ê騎士看紳士廖按呢憤慨,也自然tòe伊憤慨起來。明明有聽伊按呢講,若是拚死也有錢好趁,ná有chia好空?!che生理khah算mā算會和。大家khiā直比胸坎,gîm拳頭母圍óa來。一隻m̄知死ê chhio雞角kok-kok-叫,圍tī中央。阿林一手sa來,piak一ē ām-kún at hō͘斷,馬上請廖先生kōaⁿ去chhoe阿雞,hit暗通知伊。

「某時某日,不管透風落雨,有卵核ê來健康路解決。」

健康路就是一條直直ê大路,路面闊闊攏無破空,hit當時拚車上高級有面子ê所在。而且nā是正經有修養ê騎士,普通無人愛講「拚車」,攏講是「解決」,khah有氣魄。

紳士廖去拜訪四枝指頭á阿雞,請伊pok一枝三五ê薰,hīⁿ孔邊講一句話hō͘伊做參考。

「烏bit-pô無實力,kap in拚,m̄免驚!…拚贏一擺三千kho͘我包!」

阿雞聽了有理,目睭金金看hit隻chhio雞角,„m-kún tin-tōng hàiⁿ,he「三千kho͘」tòa頭殼內緊緊轉二、三lìn。紙the̍h來、大大字寫一字「戰」。某時某日、不管透風落雨、男子漢大丈夫、一切tòa健康路來解決。



永福路巷á尾電火暗暗真有浪漫氣氛ê南園,大家來唱卡拉OK,歌聲kē-kē,lim bi-luh ê心內像嘴裡唱出來ê歌句,有真實感動ê朋友情:

「有緣千里來相會,見面歡喜lim一杯,…。兄弟做伙le̍k胸坎,好酒通醉講大話,英雄好漢無論輩,…」

愛唱歌ê阿菊唱一條「霧夜華爾茲」,koh手牽手,kap阿良唱文藝愛情「明月港都來相會」…明山上愛文夏ê「阿母請你ai保重」,唱bē好勢,唱kah走調。最後大家乾杯,唱「勇敢ê男兒」就是in拚車ê歌。

「咱攏是勇敢ê男兒,今日拍拚來犧牲,阿母請你ài原諒,為著生活,為著名譽,…咱攏是勇敢ê男兒,今日慷慨來犧牲,妹妹請你ài瞭解,為著面子,為著金錢。…」

Hit暗無月,in轉來到公園口ê時,滿天頂ê星chia一粒hia一粒,親像大大細細ê真珠,iā kah一四界無人khioh。He銀河像一條掛tī天頂chiah大條ê鑽石phōa鍊,súi tang-tang,金sih-sih。In兩個姊妹á相the khiā做夥,giâ頭看天頂,醉醉ê頭殼內有一個古怪koh真實ê預感。今暝拚車會大贏,in會贏真chē錢,he天頂ê珍珠、鑽石phōa鍊攏是in ê,…。

一人點一枝香,khiā tī橋頭向烏烏一大空ê夜婆洞拜拜,今暗阿菊kap阿美虔誠請夜婆神保庇,hō͘拚車大贏。



Hit兩位食菜o͘-bá-sáng食菜馬虎,poa̍h大家樂真認真。In kap尼姑庵ê妙心大師平時有交陪,所以大師有特別kā in指點,私下hō͘一個poa̍h大家樂ê秘訣。就是為著這個大家樂ê問題,專工hit日叫孫á載in來健康路看人拚車。

若是烏bit-pô拚車,去到toh攏是人插插。In kap人kheh 規晡,才kheh著一位好位,tī一擔賣綠豆沙ê邊á。肥ê o͘-bá-sáng kā sán ê講:「按呢kheh tiō會死!…夭壽hō͘咱等chiah chē遍等攏無!」

Sán ê o͘-bá-sáng應伊:「人講這隊烏bit-pô m̄驚死上勇,駛車若像teh赴死,ta̍k遍攏有人出事。…今á日一定有,你看hit隻車。」

Sán ê oa̍t頭去看,後面一隻烏烏koân-koân棺材形ê車,車內坐一個運轉手,邊á坐一個pok薰ê中年人,鱸鰻hit型,就是平安葬儀行ê伙記。明明是載死人ê車,來tī hia等生理。肥ê o͘-bá-sáng看著死人車,就khah放心,親像嘴ta食冰枝,心肝火消一半。伊té-té ê ām-kún伸出去路裡看,hn̄g hn̄g hit頭,五、六枝旗á、幾lō十隻o͘-to͘-bái作一堆、頭前四隻kap紅旗á齊齊排一排、電火光光、碰碰叫。

「Ah ná猶bē beh開始?」

Hit四隻o͘-to͘-bái攏是頭尖尖、尾翹翹、現代化ê流線型。正旁hit隻kui身軀白ê,就是阿良ê白狐狸、拚車專用、m̄ bat輸過。坐tī白狐狸頂面、雙手l¡m 阿良ê查某,pa̍k頭鬃、湯thǹg赤腳,就是阿菊。阿菊拚車上蓋迷信、伊早早有kā阿英交代,thǹg赤腳才會贏。

Hit位先生人叫伊蘇裁判、穿一領白色té褲、薄薄通光像查某人ê內底褲,頭殼是抹油chhio chhio ê hai-kat-la頭、一手gia̍h三角旗á、一手講無線電話、chông來chông去真無êng。續落路尾hit頭一pha一pha煙火點to̍h起來,代先是霧霧ê白色,liâm-piⁿ變作豔美ê柑色、he火直直噴koân起lih,一枝一枝像無停ê噴水泉,長長排做四排,通去到路盡磅ê所在。Kui路kā-kā滾ê人雄雄攏tiām去、kan-taⁿ有聽著爆爆叫ê車聲。穿通光內褲ê蘇先生tàm一下頭、三角旗ia̍t一下,四隻車像teh放大炮、作一khùn衝出去。 He車一隻jiok一隻駛過肥o͘-bá-sáng面前,伊看bē赴,手裡摸一kōaⁿ佛珠,嘴裡像食菜時按呢唸:「阿彌陀佛…阿彌陀佛…」。賣綠豆沙ê阿婆生理m̄做,一直hàiⁿ頭。

「夭壽oh!m̄驚死,駛chiah緊!」

Hit隻白狐狸駛去到點煙火ê所在,oa̍t一個頭,koh倒轉來。一路做頭,sut一下衝過紅旗á線,差一sut à lòng著蘇先生,贏人一大節。大家作一khùn kā伊包圍起來,有人giú車,有人giú人。紳士廖走第一:「贏kah有chhun!贏kah有chhun」,the̍h三五ê出來請。

阿英看阿姊坐tī阿良ê後面,thǹg赤腳,笑bi-bi,翹腳teh pok薰。心內想:「實在有影,che錢真好趁!按呢一chōa來一chōa去,就是三千kho͘!」伊學阿姊kā鞋á thǹg起來,chhun雙手去lám明山,kā伊ê身軀ân-ân lám來óa家己胸坎,tī híⁿ-á 後細聲講:「拚khah緊leh!」

Lim bi-luh了後ê明山,事實有十八歲少年人tùi阿英初初ê好感kap愛情,伊一句話khǹg tī心內無講出來。

「我拚hō͘你看!」

排tī倒旁,目睭gîn-gîn kā in看tō是虎頭蜂ê阿國,khiâ一台烏色BMW,像牛hiah大隻。蘇先生一面講無線電話,一面叫大家閃khah開。紳士廖臨時走--來,kā明山加油,拍伊ê肩胛頭。

「做你拚!有代誌五萬kho͘我包!」

He車真吵,明山無聽著伊teh講啥,kan-taⁿ有看伊chhun一枝長長ê手,五枝指頭á thí開一直ia̍t。

伊目睭尾看hit枝三角旗搖一下,像teh放火箭,做先就chông出去。Hīⁿ á內親像有聽一個人一直teh hoah:「拚khah緊leh!…拚khah緊leh!…」。雙手gîm ân ân,目睭看頭前,油一直催,心肝內無停一直講:「我拚hō͘你看!」。油放盡磅,車愈走lú緊,衝過肥ê o͘-bá-sáng頭前,伊又koh像食菜時按呢唸:「阿彌陀佛!」賣綠豆沙ê阿婆一直hàiⁿ頭。

「夭壽oh!駛chiah緊beh去赴死!」

一句話講bē了,雄雄hit隻BMW chiⁿ過來伊頭前,阿良想beh閃,soah hō͘滑去,chhū一下衝tùi路邊出去,人掛車連續pèng兩、三liàn,tùi tùi chông著電火thiāu,chiⁿ作兩節。續leh有聽人hoah:「走!」一聲炸彈大爆炸,一簇大火掛烏煙chhèng到電火thiāu hiah koân,o͘-to͘-bái to̍h火燒起來。

兩位o͘-bá-sáng看人出事,趕緊向火燒ê所在走去。Sán o͘-bá-sangkhah2 gâu走代先到,m̄驚火燒危險,kheh óa近去看。He查甫gín-á倒仆仆,頭歪一旁,一領牛á褲thiah做兩tè,土腳一堆血。另外hit ê查某gín-á,離伊差不多二十外尺,倒chhiò chhiò,thǹg赤腳,一領有大蕾紅花ê綠裙掀koân-koân,兩枝白白ê大腿thì開開,看現現,kui面攏是血。有一個掛目鏡學生款ê少年人跪tī伊身邊,雙手jih伊ê胸坎,teh kā急救。

肥ê o͘-bá-sáng做尾到,走kah喘phēⁿ phēⁿ,青青猴猴問sán ê:「Ah是幾號!」

倒tī土腳tio̍h傷ê阿英,迷迷中間有感覺有人teh jih胸坎,卻是伊受傷真重,目睭皮thí bē開,hiⁿ á內渺渺茫茫,有聽人hn̄g hn̄g teh嚷。

「幹!Ah che明明攏已經死a!Ah你猶teh jih啥!」 M̄-koh伊知影家己猶bē死,趕緊beh 叫hō͘人知,伊猶bē死!心肝內出大聲hoah。

「我猶bē死!…kā我救!…」

事實伊tio̍h傷真重,ná hoāh 會有聲出來,倒tī土腳連嘴唇攏bē tín動…三分鐘了後,身軀內ê血流了a,一粒好好活活少年ê心,勇勇跳十七年,就按呢停去a。

Hit陣四圍圍一大堆人來看,有人講死a,有人講猶bē,一人一句,鬧熱chhih吵,bē決定。一個白頭毛穿súi衫ê老阿公行óa去,tī阿英ê身軀邊行兩、三步,看看leh,用伊hit枝兩尺長ê薰吹指倒tī土腳ê查某。

「無效a lah!…看he血流hiah chē mā知。」

Ná講ná搖頭,大家才做一khùn tiām去。

掛目鏡ê學生jih一晡無反應,gia̍h頭來看四周圍ê人,大家聽老人按呢講,目睭金金有看若無看,soah無人beh tàu腳手。後面兩個鱸鰻款ê大人行óa來,kā伊chhò幹kiāu。

「Che明明tō已經死a,ah你是猶teh jih啥?」

姑不而將,伊停手無koh jih,tùi土腳peh起來,雙手bak kah攏是血。Hit兩個大人,一個是平安葬儀行ê伙計,一個是駛死人車ê運轉手,k„兩個屍體扛去車頂。He伙計ná扛ná chhò。

「幹!兩個攏是m̄成gín-á!」

Hn̄g-hn̄g有聽著警察車tân風螺á聲。看鬧熱ê人無人愛插事,聽著風螺tân,像hô͘蠅食屎hō͘人拍,做一kùn走了了。肥o͘-bá-sáng tòe tī sán ê後面,猶m̄甘願走。看火燒teh beh了,kohoa2去看,lak袋á內the̍h紙出來,kap車牌頂面ê號碼一字一字勻勻á對,目睭chhuh chhuh,伊圓圓扁扁ê肉餅面hō͘火照著,烘kah燒燒紅紅會發光,tō是tī hit時出現了一個真美滿溫暖攏是春風ê笑容。

「今á日這個包有ê…」

Hit張紙袋倒轉去,問sán ê o͘-bá-sáng。

「你看有真無?正正tō是師父講ê,一個倒chhiò chhiò,一個倒仆仆,明明就是上杯。」

Sán ê應伊:「Ná會看無真?真實講kah準準。…佳哉今á日hō͘咱等--著,若無後日就beh開獎--a,…」雄雄koh親像想著一項真重要ê代誌,嘴掩leh,beh笑m̄敢笑,óa去kā肥ê-bá-sáng講:「夭壽oh!你看he十七、八歲ê查某gín-á,倒按呢,兩腳開開看現現,一領裙le̍k hiah koân,敢會看得?」

伊ê朋友親像無聽著伊teh講啥,原在家己一面真春風溫暖,大ê肉餅面ê笑容,手裡the̍h hit kōaⁿ摸到金金發光ê佛珠,嘴裡cha̍uh cha̍uh唸:「443838…443838」。過路人聽無清楚,掠準是這個阿婆pháiⁿ嘴teh罵人死去三八三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