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《陳夫人》日譯台e5台灣小說 第二部》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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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家kā阿媽祝壽已經過了,秋天mā jú來jú深。Tùi chit時到明年三四月,天kah人kah-ná lóng bē記得雨ê款,空氣真ta燥;台灣南部ê ta燥季節一直teh持續。Tùi春天到熱天,因為充足ê雨水,樹根吸收真飽ê水分,充滿活命ê綠色顯然koh khah旺盛。
總是,只有二十歲ê阿明,卻kah-ná葉á落了ê樹木,失去氣力。伊m̄-nā無親像大鵬鳥án-ne tī南方teh飛,顛倒tī陳清公司ê農場,由in老母照顧,tī hia teh靜養。清文in知影阿明有強度ê神經衰弱,所以暫時hō͘ 伊休學,thang hō͘ 伊ē-tàng充分修養身心。
Tī農場修養了後,阿明ê心情加鎮定真chē,消瘦ê身軀mā有看tio̍h小khóa生肉。本來jû-chháng-chháng ê頭毛mā剪kah真整齊,lán-si剃ê嘴鬚chit-má已經剃kah清氣清氣,回復原來ê面貌,看起來有teh漸漸回復健康ê款。伊kah老母兩人靜靜過日子,幫助伊kā沉默ê心情轉變做平和。 春鸞有奴隸一般ê個性,in kiáⁿ本來無kā她掠做一回事,並且憐憫她,m̄-koh,kah她親近了後,伊iáu是有感覺tio̍h老母ê溫暖。
阿明暫時被禁止讀冊,只有kah老母講話,所以兩人談起chē-chē tāi-chì。伊甚至連對清文都m̄-bat提起ê民族問題mā the̍h出來kah老母談論,講kah熱phut-phut ê時,to̍h講出He-ge-l(譯註:Georg Wilhelm Friedrich Hegel,1770~1831,德國哲學家)哲學,mā講tio̍h Heh-seh(譯註:Hermaⁿ Hesse,1877-1962,德國作家)á是Tho-mà-suh Mán(Paul Thomas Maⁿ,1875~1955,德國小說家)ê作品,hō͘ m̄-bat chiah-ê tāi-chì ê老母聽kah霧sà-sà。Chit時,阿明chiah發覺家己ê頭腦真正有一點á ku怪,致使hō͘ 人看做是teh起siáu,這是理所當然ê;伊忽然感覺真pháiⁿ勢。老母mā bē免會認為阿明ê腦筋有一點á失常,她無法度理解in kiáⁿ對叔伯小妹ê hit份熱情。自古以來,近親結婚to̍h被嚴格禁止,經過幾千年ê習慣,差不多已經成做生理上ê排斥;準講是對近親有淡薄á ê情意,á是有愛戀ê感情,he是無法度實現ê,甚至會hông認為是hàm古ê tāi-chì。總是,in kiáⁿ是新時代ê人,m̄-nā知影三等親以上ê婚姻tī法律上chiah是自由ê,而且有意識tio̍h「新皮囊tio̍h貯新酒」ê道理。另外一方面,對阿明來講,老母憐憫疼惜丈夫ê細姨是hàm古ê tāi-chì。春鸞常常對伊講起久長倒tī離chit-ê農場八公里ê山坪ê阿陣,她hit種心情to̍h kah-ná teh對待家己ê小妹。春鸞若講tio̍h她kah瑞文tī天phú光ê時埋葬阿陣ê經驗,她ê目kho͘ lóng是有目屎含leh。
「Án-ne,你並無愛阿爸。阿母家己可能認為家己有teh愛阿爸,其實並無愛伊。」
阿明總是án-ne講。伊認為愛情既然已經脫線à,夫妻之愛kám iáu有法度畫出完全ê圓形?He是無可能ê。In老母只不過是用無意識ê虛偽來lám-tiâu家己無知ê幸福niā-niā;á是講,她明明知影,mā是用忍耐ê心teh過kah-ná附屬品ê卑屈生活?總是,春鸞ê心卻兩項lóng m̄是。
「我bē了解你所講ê話。為啥物你tio̍h kā tāi-chì想kah hiah-ni̍h複雜neh?我kah意lín阿爸,mā kah意阿陣,án-ne bē bái ā。阿陣mā是咱厝裡ê人,你tio̍h去她ê墓致意chiah tio̍h ā;厝裡ê人tio̍h互相和好chiah好ā。」
阿明tùi老母ê身上看tio̍h她對舊傳統順從ê款式。她絕對bē tī思想上傷腦筋,mā bē偏激;她ê價值觀若beh講是tùi人ê個性來ê,不如講是tùi家庭,á是社會chit-ê複合體。若kah老母比較起來,伊ê價值觀根本to̍h是西歐ê自我中心ê疼,伊對事物lóng是用個人單數來算。像老母chit種東洋泛神式ê疼,阿明並m̄是m̄知,m̄-koh,tī伊改變以前ê態度來接近老母以後,伊發見她hit種自然koh包容無限ê疼,hō͘ 伊感覺真困惑,而且感覺家己所相信ê至koân ê疼,未免有khah粗野,致使伊就怨嘆家己kah老母bē比得,soah感覺幻滅。
Chit一工是春鸞陪阿明來農場靜養以來,第一pái去阿陣ê墓。 春鸞苦勸阿明做伙去,m̄-koh,阿明無論如何都無想beh去。總是,伊家己一個人留落來,忽然感覺寂寞,所以伊就揹hip相機出門。
伊經過溫室邊á,內面無人ê款。Kā阿媽祝壽hit暝,游德仁受tio̍h景文hit款ê khau洗,老實ê伊mā忍受bē-tiâu;雖然清文有kā伊慰留,iáu是無效,伊已經突然離職去à。根據阿伯所講,伊離開陳清公司以後決心beh去南洋。游德仁留落來伊幻滅ê痕跡;溫室內ê植物照常puh芽,一片綠色滿滿。阿明去探視溫室內面,忽然感覺有一kóa嫉妒。平常時看起來老實ê人卻相當有魄力kah決斷力,顛倒是家己認為真有豪氣ê家己,soah tī chia無tāi-chì閒閒。伊想beh休學,去馬來西亞ê Jio-ho-l州ê橡樹園工作,這並m̄是無根據ê想法,m̄-koh,chit-má soah hông看做是戇人teh講siáu話。伊ê夢早to̍h褪色去à,這真是無可奈何ê tāi-chì。
以後會án怎leh?回復健康了後,我beh koh再tńg去學校,然後去讀大學。畢業了後,我會成做一個手摸人體á是機械ê人。少年ê時雖然有相對應ê熱情kah批判精神,無gōa久to̍h會建立平凡ê家庭,有小khóa ê錢財,然後過一個無夢想、無冒險koh無味無素ê生活。這是kah chit-ê島上大多數ê少年人所行ê路仝款,我kám無法度行另外一條無仝款ê路?
阿明行出農場,沿河堤無目的teh行;伊kah-ná想講只要teh行,to̍h ē-tàng發現清楚ê生活方法。平凡mā無要緊,m̄-koh,無法度忍受ê是我hit-ê pháiⁿ看ê青春姿態,眾人會kā我當做話題來恥笑;老父瑞文to̍h是án-ne teh kā我恥笑,連清子都用阮老父來kah我比並。總是,koh khah無法度寬容ê是:我家己實際上是一個值得人恥笑ê人。若是親像老父瑞文án-ne,只是一時ê to̍h起來,隨時又koh hoa去,án-ne免講mā是會hông恥笑,甚至連家己都不得不會笑家己neh。究竟kám是án-ne?Kám有chit種ê情形?
阿明失去自信,koh khah感覺失望,m̄-koh,伊隨時koh奪回自信,koh再驕傲起來,不知不覺大步向前行,oat過無koân ê山坪,來到虎頭埤。虎頭埤是早前為tio̍h灌溉農田所做ê蓄水池,chit-má mā iáu是teh利用做灌溉ê美麗ê湖。湖ê周圍無到八公里,有khah細ê遺憾,m̄-koh,以綿延ê虎頭山做背景,湖水常常lóng是碧藍,四kho͘ 圍有茂盛ê相思樹遮蓋,黃昏ê時有白鴒鷥kui陣。Tùi台南經過新營到chia無gōa遠,koh有bá-suh(巴士)teh走,m̄-koh,城市ê人真少來chia,因為chia無娛樂設備,kan-taⁿ有三台teh出租ê小船浮tī岸邊而已。總是,佳哉chia iáu未被商業化,算是bē bái。阿明bat幾pái來chia sńg,其中一pái是kah清子做伙來。今á日算是今年第一pái伊ê腳步往chit-ê方向行。
阿明看tio̍h虎頭埤ê碧藍水色,心內teh講:Ah,真好!伊kah-ná得救ê款,suh一口氣。Chit-ê小湖每pái lóng不可思議ē-tàng hō͘ 伊ê心鎮靜落來,所以伊早to̍h真kah意chit-ê所在。因為熱天真熱,真chē人ài就近去安平á是喜樹ê海水浴場。阿明mā有幾pái機會去過海邊,m̄-koh,伊lóng感覺海無適合伊ê肌膚。這m̄是因為伊無啥會曉泅水,是因為海闊bóng-bóng,koh大kah oh得把握,soah會hō͘ 伊ê夢想á是思念分散開去。而且海無停teh搖動,掠準已經穩重深沉ā,又koh輕輕á跳動起來;掠準已經平靜ā,又koh馬上起狂。海是面色變化真緊ê感情家,hō͘ 人感覺無法度輕鬆融入。M̄-koh,湖ē-tàng深深kā人抱攬;準講湖四kho͘ 圍ê樹木hō͘ 暴風雨掃kah東倒西歪,湖照常會kā它chhiō影,tī湖中顯出in ê倒影。坐tī細隻船頂面,天空無限,ē-tàng感受tio̍h家己集中注意力teh ǹg湖心前進,就thang掠tiâu家己ê救生圈,án-ne,準講是強風掃來,只要kā細隻船掠tiâu,就絕對bē被吞滅去。Chit-ê雖然細卻有真大包容力ê碧藍ê湖,ná親像teh接納山榕á是相思樹án-ne,仝款teh接納阿明,每pái lóng hō͘ 伊感覺心神安定。
M̄-koh,連hit工chit種虎頭埤ê湖都hō͘ chit-ê少年人ê心肝小khóa phi̍h-pho̍k-chháiⁿ。
....Ē-sái恬恬mài出聲ê chit-ê cha-po͘ gín-á卻一直phah家己ê胸坎á,khiú-tiâu家己ê手,烏白講hiah-ê討厭ê話....。家己m̄-bat有過hiah-ni̍h kô-kô纏ê tāi-chì,白鴒鷥m̄-bat有過hiah-ni̍h 倉倉pōng-pōng teh飛,hō͘ 風吹ê樹木kah水中ê茭白筍m̄-bat受過hiah大ê滾絞。真傷腦筋,你到底是tùi tó位帶來chit-ê暴風?....一時chhèng-koân ê自我意識,kám無法度hō͘ 它降低落來?無法度來到親像老母春鸞ê屈低所在。若是án-ne,ná會無beh hō͘ 我回復到早前ê所在?Kám m̄是tùi無限koân ê天頂來到我細細ê胸坎á?....我lak落去妓女ê胸坎á,無限墮落落去,殘殘想beh傷害家己,是為tio̍h啥物?到chia來,你kám有想beh kā自我意識降落來到地上?Kan-taⁿ做hiah-ê無聊ê tāi-chì,你想beh掠青鳥,只不過是kui面鳥á屎;你想beh挽青花,只不過是滿手全傷!....若是有收tio̍h回phoe,to̍h bē陷落絕望。Mài講白賊,準講有回phoe,he一定是無好ê回phoe,你mā是仝款ê結局。你chit-má知影hit-ê cha-bó͘ gín-á已經對你有理解,mā有愛你,án-ne kám m̄是to̍h真好à?已經siuⁿ慢ā,家己chit-má kui身軀污穢;án-ne講起來,自開始to̍h污穢à。你所追求ê只不過是開tī lah-sap池中間ê花,若是你用súi ê信心活落去,結局mā是死。人無死bē-sái得,因為你一直teh思考絕路。一隻尾蝶有法度突破鋼鐵ê壁,你mā有可能。尾蝶突破鋼鐵ê壁,因為死chiah出來到外面。死m̄是súi ê tāi-chì,m̄-koh,為tio̍h達到súi ê境界,無死to̍h無法度達成,死to̍h是án-ne。早死早好,kám tio̍h kui面全屎,á是kui手掌腫皰來活落去?Ai-ah,你án怎?你kám茫茫渺渺teh思考?你kan-taⁿ會曉hō͘ 人驚惶。你theⁿ tī船頂,心內teh畫娶bó͘ ê圖。Tī生死ê關頭,你iáu teh點to̍h chit種慾望,實在是有夠不三不四ê人。所以照tú-chiah所講ê,你自開始所思考ê若m̄是hiah súi,m̄是hiah高尚....。
總是,今á日ê湖卻bē-tàng hō͘ 伊感覺心神安寧;它露出真嚴肅ê表情,包含真oh抵敵koh不可測度ê無底力量。伊幾nā pái想tio̍h若無離開chia,就會有危險,m̄-koh,伊kah-ná頷頸被ân-ân掠tiâu,猶原tiàm hia無離開。Tú-chiah伊to̍h坐起lih浮tī岸邊ê小船;伊有時倒leh,有時peh起來;有時划(kò)船,有時靜靜無tín動,á是用手teh sńg水。伊用相機hip兩三個hit所在ê鏡頭,kah-ná是chia̍p-chia̍p teh扶tháⁿ嚴肅ê湖水之靈,來hō͘ 家己ê心沉靜落來。Chit中間,湖面不知不覺有暗影罩落來。除了tùi湖邊ê相思樹散散飛起來ê白鴒鷥以外,四kho͘ 圍無kah一個人影。湖水變成烏色,無koh有水波,恬chih-chih,深kah kah-ná無底leh;湖無koh有啥話語,阿明mā無beh回答。Ná親像恬chih-chih ê湖水,阿明ê心mā已經真鎮靜ā。Chit時,伊ê腦海teh想種種ê tāi-chì,mā浮起一koá人ê面:父母、兄弟、阿伯、阿姆kah伊ê叔伯小妹。總是,chiah-ê lóng ná親像tī夢幻中teh飛ê白鴒鷥,bē引起伊ê注意;伊ê心有真奇怪ê冷靜。可能是伊感覺若án-ne繼續冷靜落去,會發生可怕ê危險,所以無意識中,伊就kah-ná teh tàn一粒石頭án-ne,kā hip相機tàn落去水裡。Hip相機tŏm一聲就隨時沉落去,造成一chūn波紋,散開,然後又koh回復原本平靜ê水面。Hit台hip相機真貴,tī無意識中kā它tàn落去水裡,伊感覺真可惜,m̄-koh,伊一點á都無後悔。因為伊bē曉泅水,如果伊khiā tī船尾,伊會kah hit台hip相機仝款命運,沉落去水底。雖然伊án-ne teh想,m̄-koh身軀並無sih-sih顫。昨日,伊因為siuⁿ過無聊,tī別莊ê二樓練寫字,有寫一句「宇宙何悠悠,人生難期百」;人可能會無懷疑,講這to̍h是伊ê遺書字句。伊án-ne teh想,無感覺奇怪,mā無感覺悲哀。Ai-ah,chit種深沉koh空虛ê寂靜到底是án怎leh?Tio̍h大聲哭!大聲笑!伊án-ne teh想,koh急beh逃避chit種被封tiâu ê可怕冷靜。Chit時,伊發現一個所在有空隙,就往hit-ê方向chông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