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《陳夫人》日譯台e5台灣小說 第二部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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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陳夫人》第二部 親子 第十一章

作者 庄司總一著 賴永祥指導 林俊育台譯 2017.01.15

陳家真難得teh迎接無病koh平安ê新正（chiaⁿ）過年。阿嬌因為輕度腦充血倒落來以後，無像以前hiah-ni̍h有元氣，經常tiàm厝內，m̄-koh, 常常看tio̍h醫生出入她ê房間，這是hō͘ 人歡喜ê tāi-chì。主治醫師當然m̄是S醫生，是台灣人。她hit工昏倒ê時，胸坎á艱苦想beh吐kah劇烈ê頭殼痛，注一支射to̍h隨時解決病痛，這hō͘ 阿嬌tī所有ê治療中間，原本驚kah phi̍h-phi̍h-chhoah ê注射成做她siōng歡喜ê。若用蒸餾水取代注射劑kā她注，她ê病痛mā會隨時消失ê款。有chit款魔力效果ê注射劑，便（pân）宜kah無啥價值。價錢jú koân會jú滿足病人ê心理，甚至有人嫌講siuⁿ過sio̍k。醫生體會chit種情形，就kā一圓ê注射劑提高到五圓，這是常常發生ê tāi-chì。像S醫生chit種道學者會hông感嘆講無台灣人醫生ê資格，伊仝一種藥品對sàn-chhiah人收khah少錢，對好額人收khah chē錢。Chit種支那式ê博愛主義，tī阿嬌ê情形來講，mā的確是一種美德。

另外一方面，瑞文ê重病mā得救à。老母阿嬌ê祈禱，兄嫂ê關心，in bó͘春鸞全心全意ê看顧，以及chē-chē人ê同情kah熱心lóng總加起來，長久倒tī病床ê瑞文終於ē-tàng起身。第一pái行到外面看tio̍h天清ê時，內心感覺一股活命ê喜樂。總是，身體回復健康了後，伊一種感謝ê念頭就漸漸淡薄去。連對伊hiah-ni̍h用心照顧ê春鸞，伊mā是kah以前仝款刻薄，講她han-bān, 講她無身材。總講一句，伊koh回復以前hit種嫌東嫌西ê任性丈夫。就án-ne kah朋友phah四色牌á是phah麻雀，kah菜店cha-bó͘ sńg到半暝，驚hō͘ 兄哥看tio̍h就驚驚惶惶tńg來。Tiāⁿ-tiāⁿ hō͘ 人掠tio̍h受責備，m̄-koh, 一方面因為老母阿嬌sēng kiáⁿ, 講伊出世to̍h身體虛弱，厝裡koh無需要伊做工來生活，chhut-chāi伊ê意思過日子to̍h好，因此koh khah助長chit-ê屘á-kiáⁿ ê放蕩生活。 伊ê長男阿明已經中學三年級，老父m̄-bat kā伊phah過，mā m̄-bat特別kā伊責備過。總講一句，瑞文是一個sēng kiáⁿ ê老父。總是，伊ê父愛真淺，kah-ná欠啥物重要ê物件。伊想beh正經說教ê時，in kiáⁿ to̍h想beh笑出來。Chit-ê老父ê生活意識kah能力真淺薄，阿明jú成長jú認bat老父ê生活態度，不安kah棄嫌ê心chiâⁿ jú來jú深。因此，伊對老父jú反感，soah對老母產生憐憫ê感情，siuⁿ過憐憫致使hō͘ 伊感覺討厭。為tio̍h一個放蕩lán-si ê cha-po͘人，一個溫柔ê cha-bó͘人奉獻她ê一生，忍受生kiáⁿ等等ê勞苦，伊認為這是真無合理ê tāi-chì。M̄-nā是二房ê老母玉簾，ē-sái講是世間所有ê貴夫人lóng有尊貴ê派頭，m̄-koh, 阿明ê老母卻m̄是án-ne, 看起來kah-ná是一個cha-bó͘-kán-á。準講是可憐ê老母，mā tio̍h露出聖馬利亞hit種ê氣味。In老母ê形象無法度充實阿明青春時代ê空虛心靈。

昨暗，阿明tī厝ê巷á內tú-tio̍h真暗chiah tńg來ê老父。
「Oh, 你iáu未睏？認真讀冊真好，m̄-koh m̄-thang傷tio̍h身體。」 瑞文kui身軀燒酒味，阿明鼻tio̍h臭酒hiàn, koh khah感覺bē爽快。伊無應就行ǹg房間ê方向去。瑞文知影阿明討厭伊，m̄-koh iáu是tòe後壁行入in kiáⁿ ê房間。
「Oeh, 阿明，阿爸有話beh kā你講。」

瑞文裝一副老父ê威嚴án-ne講，想beh掩khàm伊酒醉tńg來hō͘ kiáⁿ看tio̍h ê pháiⁿ勢。
「你kek he啥物面，十七歲à, 已經是明白親子禮儀ê年齡。我雖然m̄是一個偉大ê老父，m̄-koh, 序大是序大，kiáⁿ兒是kiáⁿ兒。我對阿公á是阿媽lóng m̄敢應嘴應舌，早前親子ê道德實在真嚴格。M̄-koh, chit-má ê少年人....，好à lah, mài koh講à....」

阿明感覺說教到chit-ê程度若無soah, 伊專工beh建立ê老父威嚴顛倒會崩盤。萬事lóng chit款形，瑞文做一個人完全無自信。
「頂pái我kā你講過，高等學校tio̍h讀理科，我án-ne kā你命令kám bē-sái？」
「我討厭理科。」

阿明坐tī冊桌á前，注目教科書，目chiu無看in老父。瑞文行到桌á邊。
「討厭？你想beh反抗？」
「我一點á都無反抗。」
「M̄聽老父ê話，這kám m̄是反抗？」
「我ê頭腦無適合讀理科。」
「無啥物適合無適合。你若是kē路生成績無好，我會同意你ê講法。M̄-koh, 你ê成績bē bái ā, 你是優等生。....Án-ne, 阿明，我ê命運無好，無進入上級ê學校。（瑞文想講家己無讀冊做學問kám真正是命運無好？In kiáⁿ顯然知影chit-ê tāi-chì，因此瑞文感覺bē爽快。）所以，我beh hō͘你修siōng koân ê學問，得tio̍h成功，我一直án-ne teh ǹg望。」

為tio̍h表示對kiáⁿ兒án怎teh設想，瑞文kā手hōaⁿ tī阿明ê肩胛頭。Án-ne伊會知：in kiáⁿ hō͘ 討厭ê人摸tio̍h，肩胛頭kah心肝頭lóng會gāi-gio̍h gāi-gio̍h。瑞文想到chia, 瞬間心悶起來，m̄-koh, 想講這mā是不得已ê tāi-chì, 就腳手軟。因為家己ê愛心kah熱情無夠額，家己無夠用心，無法度搖動對方ê心。瑞文真清楚家己chit方面ê淺薄，無法度做甚麼tāi-chì ê cha-po͘人。

Kah-ná真悲哀ê款，瑞文kā頭額ê汗拭拭leh, 繼續講：
「M̄-koh, bē-sái讀文科。我希望你做醫生，只有chit-ê選擇。你個性溫和koh品行好，真適合做醫生。總是，文科bē-sái得，除了律師以外....」

M̄-nā瑞文有chit種ê觀念，台灣ê知識分子lóng有chit種ê想法。限制tī醫生、律師á是工程師等等ê特種技術ê人，lóng希望tī非政治koh無思想性ê領域求發展。這是siōng安全koh有實際利益ê方法，其實tīchit方面已經有真chē成功ê人。因此，世間ê序大lóng勸家己ê子弟，子弟mā強烈意向往chit方面去發展。
「你想做文官了後會án怎？你看lín阿伯ê情形....」
「你講阿伯是án怎？」

阿明感覺老父所講ê是無符合事實ê狂妄之言，伊忽然oa̍t頭過來，顯露出kah-ná beh保護啥物ê專一熱情，hō͘ 可憐ê十七歲少年人面臭臭。 「你chit-ê gín-á真奇怪，講tio̍h lín阿伯ê tāi-chì to̍h隨時認真起來....。Lín阿伯清文是傑出ê人物，m̄-koh, 我認為伊若m̄是讀文科to̍h好，這是好ê實例。」
「好ê實例是甚麼？」
「你iáu是gín-á m̄-bat, lín阿伯若做醫生，chit-má已經真出名，至少m̄免hiah-ni̍h無聊ê勞苦kah煩惱。你ná有法度了解leh。」
「啥物無聊ê煩惱，阿爸chiah是m̄知。阿爸kan-taⁿ想beh得tio̍h幸福—無聊ê幸福。認為有錢、食好kah食飽閒閒teh chhit-thô喜樂to̍h是。」
「你講啥！M̄是lah, m̄-koh, 人kám有比你講hiah-ê khah好ê境遇？總是，講我to̍h好，我本來mā m̄是kan-taⁿ chit-má ê現況。我tī你chit款ê年紀mā有夢想，夢想是án怎講leh....」

瑞文忽然想起十幾年前伊對阿嫂安子chit種家己mā m̄知ê激烈戀情，he kah-ná一去不回頭ê白帆，tī伊ê生涯中siōng感傷，mā是siōng súi ê時期。Hit時hit種年輕ê純情，chit時tī微微á醉ê腦海中，伊感覺tio̍h kah-ná細細流水ê微微á聲。

「夢想m̄是kan-taⁿ指金錢kah名望，心志tio̍h追求koh khah koân, koh khah真實ê物件，用súi koh純粹ê激情，不管死活來追求....真無簡單，oh得講明。」

無管對象ê年紀講講chiah-ê siuⁿ過正經ê話，瑞文家己mā感覺pháiⁿ勢pháiⁿ勢。而且，伊mā煩惱hit當時ê醜聞去hō͘ 伊ê kiáⁿ知影，瑞文koh回復到做老父ê態度，伊繼續講。

「總是，夢想歸夢想，人ê年紀ê增加，歲月不饒人。我講ê話你tio̍h聽，án-ne, 你到我ê年紀，你一定會kā我感謝。總講一句，你tio̍h做醫生，知影無？」

瑞文án-ne講，m̄-koh, 阿明無kā伊應。
「Oeh, 你知影無？Á-.sī m̄知？」

瑞文án-ne質問阿明ê時，伊chiah注意tio̍h阿明桌頂掀開ê一本冊。
「啥物？我掠準你認真讀冊到chiah暗，原來你是teh讀chit種冊！這是甚麼冊？」

阿明真緊反應beh kā冊藏起來，m̄-koh先hō͘ 老父奪去。
「An-nah....是An-nah Kha-le-ni-nah（譯註：華語譯做《安娜•卡列尼娜》）？Chit-ê cha-po͘人teh寫啥物？Kám講伊是社會主義者？」 阿明對老父可笑ê無常識，tī心內teh kā伊輕視，用án-ne來洩恨（siat-hīn）冊被老父奪去。總是，下一瞬間，發現連老父mā知影Thol-su-thoi（譯註：Tolstoy, 華語譯做「托爾斯泰」）ê名，hō͘ 伊慘淡ê心chiâⁿ得tio̍h chē少ê歡喜kah安慰。
「Ah, 是oh, Thol-su-thoi, án-ne, 這是小說loh。Oeh, 阿明，你m̄-thang讀chit種ê戀愛小說。你若迷chit種ê小說，你ê頭腦會混亂去。」
「我感覺這m̄是戀愛小說，寫kah真chán, 真súi ê故事。」
「年輕ê時讀任何冊lóng會真受感動，你有時間讀chit種冊，不如去做幾個代數á是幾何ê宿題，對你有koh khah大ê好處。你tio̍h聽，阿爸堅決對你講，tī你考tiâu高等學校chìn前，除了教科書以外，絕對m̄-thang看其它ê冊。」

瑞文嚴肅ê神情中有一種奇妙ê歡喜。平常時教訓阿明ê時，伊意識tio̍h家己無做老父ê資格，所以心底缺乏毅然ê氣概。因此，chit時偶然發見in kiáⁿ有thang糾正ê缺點，伊忽然感覺理直氣壯，kah-ná得tio̍h戰利品，就kā伊認為in kiáⁿ無應該讀ê優美戀愛小說the̍h來，行出房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