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胡文池牧師kap布農族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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免費ê中晝頓

作者 胡文池 2009.06.07

日據時代，東部地區ê正牌醫生無chē，tī庄腳koh-khah是罕見。像台東縣關山鎮這偏僻ê小地方，具有開刀房、檢驗室kap二十gōa床病室ê chit種大規模私人病院是絕無僅有。所以直到光復當時，關山chit間「神應病院」，黃應添醫生ê鼎鼎大名，thang講tī東部是無人m̄知、無人不曉ê。

黃醫生是基督徒。台灣光復，我初到關山，向布農族開拓傳道事工時，伊協助我siōng chē。伊tī病院內騰出一個病房為禮拜堂。伊m̄-nā ē-tàng講道，甚至對來禮拜ê原住民免費供應中晝頓，對主日學眾細kiáⁿ贈送糖果、餅乾。當時ê原住民食量驚人，有ê人一餐竟食下七、八碗，信m̄信由你!黃醫生對所有ê傳道人kap家屬，mā lóng免費為in診斷治療。

一、病房變成教堂
當我達到關山了後，聽講黃應添先生是基督徒時，tī一個下晡，我到病院宿舍訪問伊。伊身材高大肥胖，腹肚特別突出，談話真幽默。

伊對我真細jī，表示歡迎我到關山傳道。談話中，我請教伊是m̄是thang協助我向山胞傳道。伊隨時真慷慨地提出幾件thang幫助我ê事項，來救治山胞靈性病症ê處方，伊講：

第一，我ê護士中有布農族小姐，伊thang教你布農話。早起病人比較多，下晡伊有閒暇，你ē-tàng隨時來。

第二，每工有真chē布農族病人來求診，我會對in講，若tī禮拜日早起十點半以前來求診，thang優待減半醫藥費。十點半參加禮拜ê人，我會免費請in食中晝頓。

第三，我thang開放一個病房當做禮拜堂，並且叫木工做十條長椅kap一個講台。

第四，早起九點鐘thang召集布農族兒童開主日學。來參加ê gín-á每人thang得tio̍h糖果。

除了以上這幾項，你想iáu需要什麼?我lóng願意幫助你。」 我聽了深受感動，一再地致謝講：「多謝你，我想án-ne已經有夠。」

「耶和華以勒」(創世記廿二：14)

上帝已經為我大開傳道之門，若無如何在人生地不熟ê所在開始傳道neh?

長椅、講台完工了後，醫生果然開放一間大約十坪大ê病房為禮拜堂。我就開始tī-chia病院內禮拜堂傳講主ê福音了。

第一個主日，上午九點正，果然來了十gōa個gín-á tī病院教堂內thèng候上主日學。牧師娘tī烏板上寫一首「來信耶穌」ê短歌，開始教in唱。我用大幅掛圖講出創世記ê故事。

教堂內mā有一台小型風琴thang奏，雖然外觀是病室，裡面ê設備件件齊全，不愧為教堂。

主日學結束時，眾細kiáⁿ個個得tio̍h糖果，歡喜ê tńg去了。

二、醫生趣味ê講道
十點半，醫生帶了一陣布農族人進入教堂，大約有二十五、六位，個個身軀、衫褲lah-sap不堪，赤腳不穿鞋。但是初次就有chiah-ni̍h-chē人肯來聽福音，阮感覺非常歡喜。

教導in唱o-ló詩、祈禱了後，我tī烏板上掛了一幅上帝創造萬物圖畫，我用日本話說明上帝如何愛護人類，創造萬物ê故事，布農護士小姐用布農話翻譯hō͘ in聽。

我講完了以了後，就禮貌地請醫生講幾句話，伊隨時khiā起來，不料卻講了一大篇。因伊所講ê，句句lóng真幽默，hō͘族人聽了哈哈大笑。

伊讀箴言第一章7節，以「敬畏耶和華是知識ê開端」為題，講起以下ê故事。

三、枝á冰新出賣時ê故事
黃醫生講：「上帝ē-tàng hō͘軟軟ê水變成硬硬ê冰塊。因為上帝賜智慧hō͘信仰伊ê外國人，hō͘ in發明機器，製造冰塊。

Lín m̄信上帝，有ê人甚至m̄知影枝á冰是什麼物件。

有一pái，一位由深山出來ê布農族人到街市上遊覽。伊看見真chē人食枝á冰，就買一支來食。

「嗯!果然好食!」伊就想起厝裡ê人iáu未食過chit種新食品，做一睏買了十支boeh帶tńg來厝，hō͘家人大大享受文明ê成果。冰店就將伊所買ê枝á冰用紙包好交hō͘伊，khǹg tī網袋內底。

伊真歡喜，加速腳步，行了三個鐘頭tńg到厝了。馬上解開網袋ài-the̍h出永棒，突然大驚一tiô，竟然看bē-tio̍h枝á冰，只是一包舊報紙。

『奇怪!為什麼無枝á冰?準是平地人騙我，不將枝á冰包入去。好!我明á載koh再落山，chhōe in算帳。』

Hit工暗時，伊因憤怒koh失望，整夜睏bē去。翌日，天未明亮，伊就koh再落山，到昨hng賣冰ê小店理論。經冰店說明兵會溶化ê原理，chiah知影是由家己ê無知á致，感覺理虧，失意地tńg去厝裡了。」

禮拜完畢，已經中晝了。醫生娘叫煮飯ê人，the̍h來二大鋁桶ê鹹稀飯，hō͘ in自由the̍h來食。因內面配料中有二斤豬肉，koh煮得香kòng-kòng，竟有人食下七、八碗。

四、為什麼燈泡不亮
第二個主日，來參加禮拜ê人數增多了十幾個。我講完了道，chiah-koh請醫生講幾句，伊真自然tek koh再到講台頂，kap上禮拜仝款，讀箴言一章7節「敬畏耶和華是智識ê開端」。

伊講：「以前關山無電火設施，無久chìn前tú有火力發電。每晚六點chiah開始送電。

有一pái一位原住民來關山，預定坐夜車到玉里。Beh暗á時，頭一pái看tio̍h電火亮，感覺真稀奇。伊問電氣行講：「這燈甘ài用番á火點?」

「免，每晚六點自然會亮。」

伊想，若買一個tńg去厝裡使用，那該有jōa好!m̄-nā方便，光亮，koh m̄驚風吹。

翌日，伊beh tńg去家時，到電氣行，指燈泡，用生硬不熟ê日語講：「將chit-ê燈kap頂面ê線全部賣hō͘我。」

電氣行知影伊ê意思，照伊所講ê，將電火泡、燈頭、電線lóng裝好，賣hō͘伊了。

伊真歡喜地tńg去厝裡，kā電線吊tī屋樑上，對家人講：「我今á日買來一件真奇怪ê物件，tùi-án-ni了後，到beh暗á，chit-ê圓圓ê物件自然會亮，m̄免番á火，m̄免煤油，lín講奇無奇怪!只要等到日頭落山，天烏時，伊就會亮了。」

這消息傳開了，一家人kap厝邊，一大群半信半疑ê人圍tī燈泡下，ài-beh看看這自然會亮ê物件。時間一分一分地過去，天烏了，月娘升起來了…….。一直等到半暝，燈泡mā無亮。大家罵伊騙人，就不歡á散。

翌日，伊不等到天亮，就the̍h燈泡連線，前往關山，kap電器行頭家理論，罵伊是壞ê賣hō͘伊。

電氣行說明一大堆電氣ê道理hō͘伊聽，伊mā聽m̄-bat，mā m̄相信。只好請伊等到beh暗á，電送來時，hō͘伊用指頭摸電氣，chiah知影什麼是電氣。」

五、一支水龍頭ê故事
第三個禮拜日，聚會ê人數koh增加了。照常，婦人人教唱聖歌，我讀聖經講道，了後，koh請黃醫生講道。伊不猶豫ê khiā起來，kap前禮拜仝款ê讀箴言第一章7節「敬畏耶和華是知識ê開端。」

伊講；「真久以前，有一位原住民叫阿參到關山來買物件。Tī路邊看tio̍h一支公共自來水，真chē人排隊the̍h水桶tī hit-pêng取水。伊想：『平地人真聰明，ē-tàng製造chit種方便ê機器供水，我若買一個tńg去厝裡，以後太太就免 hiah-ni̍h辛苦，落到深遠ê溪底phah水lah。』

伊用手指水龍頭問in講：「chit-ê物件boeh tī 叨 thang買tio̍h?」in回答講：「tī街上賣菜刀、鋁桶ê店就thang買tio̍h。你就kā-in講boeh買水桶就ē-tàng了。」

伊果然chhōe-tio̍h了五金行，買了一個水龍頭kap一條鐵管，就高歡喜興地半行半走地tńg去厝裡。到了家，伊就tī豬舍角柱挖一個洞，kā鐵管插入，kā水龍頭裝上，認為án-ne水就會自然流出來。

工作完了，伊到厝邊鄉親四界宣傳伊tī關山買tio̍h自來水頭ê新聞，並叫in帶水桶來裝水。

隨時，聚集了真chē水桶kap好奇ê人，大家用奇異ê目睭看這奇怪ê新產品。伊大聲講：「大家注意，現在水beh來了!」伊將水龍頭tńg來轉去，奇怪，水為什麼不流出來?

大家真受氣地對阿參講：「你為什麼boeh騙阮!」阿參急得kui身軀汗chho̍p-chho̍p流，辯白講：「我tī關山的確親目chiu金金看見這水龍頭流出水來，大概商人無良心，kā無好ê賣hō͘我，我明á載一定換一個好ê tńg來。」

伊翌日koh再行三個小時ê路程，tńg來到關山，chhōe-tio̍h五金店，大罵主人一頓。經主人查問詳情，並說明水龍頭必須接tī有水源ê鐵管chiah會有水流出來。阿參聽了chiah曉悟因為家己ê無知chiah鬧了án-ne一個笑話。

佳哉，店主同情伊ê無知，kā水龍頭kap鐵管the̍h回，將價款退iáu伊。」

黃醫生講:「進步神速ê現時代，知識爆炸，咱應該多多吸收知識，充實家己，chiah bē做出類似chit種不智ê舉動。」

六、傳道白得二甲良田
Tī神應病院傳道二、三禮拜了後，我發現來聽道ê布農族人，有幾位少年人，in聽bat華語，但大部份lóng是中年以上ê人，in會講幾句簡單ê日本話外，華語煞全然不bat。所以唱日語或華語聖歌，lóng 無可能表達in對上帝ê感情kap心意。因此我就請布農護士小姐為阮翻譯淺易ê聖歌為布農語。第一手被翻譯ê歌是台語聖詩第63首真主上帝造天地」。

「真主上帝造天地，ē光ē暗無人ē，
冥轉為日日轉冥，生成萬物功勞圓。」
Chit首詩歌適合初信主ê人，歌曲是平埔調，優美動人，接近原住民口味。護士小姐翻譯 為：
「Manantuk, kai-oni mas dihanin,
Hanian, uka duma mahtu ka-uni」

Tùi-án-ni，我就開始用這布農歌詞教in唱，因為是家己ê語言，in馬上就會唱了，並且大聲、熱情ê唱出來，唱得真起勁。

禮拜日我tī病院主持禮拜外，無久mā開始入山佈道。無論tī何處佈道，我lóng是用chit首唯一ê布農聖歌教導in o-ló上帝。

二個月了後，我ê布農話進步了，我突然發現chit首歌被翻譯得有問題。因為布農族ê宗教只是屬tī原始民族ê精靈教，只相信世上無數ê惡靈，in從來無拜過神，所以mā無「神」chit位詞。In叫平地人所拜ê偶像為「Akia」。Án-ne護士小姐所翻譯「Manantuk Akia」ê意思mā就是「偶像是真正」。

真是糟糕!我違反了摩西十誡ê第一條誡命。上帝講：「除了我以外，你bē-tàng有別ê神。」á我所教ê歌 ，m̄-nā無將原來o-ló上帝ê歌意表達出來，反tńg ài in高唱「偶像是真正」。

我發現這天大ê têng-tâⁿ以後，馬上就將「偶像」chit句話換掉。採用日本話ê「Kamisama 」(神)來代替。

Chit件事了後，我koh一pái chhōe黃醫生商討，看看有無koh-khah聰明、智識高ê人thang做翻譯。伊想來想beh去，最後想tio̍h一個人，就是當警員ê「木下」先生。

四十年前，布農族人ē-tàng當警員ê無chē。木下先生是當地siōng優秀、學識siōng高ê布農族人，不時為日本人做翻譯ê工作。醫生就馬上請「木下」先生禮拜日來做翻譯。果然名不虛傳，伊ê翻譯大受會眾ê歡迎。

黃醫生進一步向我建議，講：「咱ē-tàng請木下先生辭去警察ê職業，專門做傳道ê工，帶你入山，為你翻譯。」

「但是警察ê薪俸多，咱負擔不起ah!」我講。

「無關係!我有辦法。我thang補償伊，贈送水田二甲hō͘伊，án-ne，伊大概會滿足，會答應chiah是」黃醫生chiah-ni̍h慷慨地表示了伊ê意見。

阮kap木下先商量結果，果然伊答應了。

無久，木下先生辭去了警員ê職位，全時間幫助我做傳道事工。

黃醫師一生慷慨事主，雖然伊已回天家，但對原住民ê貢獻，煞永遠留存。伊ê長子就是黃得福牧師，tùi台南神學院畢業，現在美國牧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