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《陳夫人》日譯台e5台灣小說 第二部》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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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子過了真緊。陳家ê人看起來人人lóng無鎮靜,倉倉pōng-pōng ê款。這m̄-nā是年底冬尾ê無閒,koh是hō͘ 人感覺in chit-ê大家族teh beh ǹg kah昨hng完全無仝ê方向活動ê趨勢。
結局,分厝ê tāi-chì並m̄是由啥人提出,總是就án-ne簡單決定。其實,tī大家長阿山往生ê時就隨時分厝chiah好,m̄-koh,了後一直拖延,致使soah bē記得chit項tāi-chì。這是因為有種種理由:第一是阿媽阿嬌認為她已經koh食無幾年ā,她ǹg望等她往生了後chiah來分厝。M̄-koh chit pái提起分厝ê時,並m̄是有啥人kā她苦勸,她卻真爽快to̍h同意。她嘴內tiāⁿ-tiāⁿ teh講無gōa久to̍h看bē-tio̍h kiáⁿ孫ê面,事實上,雖然她ê精神看起來並m̄是hiah目神精彩、精神健旺,m̄-koh,她ê心情有自信ē-tàng koh活十年;另外一方面,她mā決心beh順從時代ê必然趨勢。
In決定長男清文kah三男瑞文搬出去,由次男景文繼承陳家原本留落來ê厝宅。 總是,tī台灣,漢人ê宗族制度已經廢除;雖然講是繼承,m̄-koh,並m̄是繼承祖先ê祭祀資格,是kan-taⁿ繼承財產。Tī十幾年前,in兄弟to̍h已經kā財產分配好勢;對陳家ê厝宅來講,雖然講是由景文繼承,其實只不過是照顧老母阿嬌,以及in bó͘ kah kiáⁿ tòa tī本來老厝ê房屋而已。
玉簾真歡喜,chit-má hit間厝雖然已經舊ā,m̄-koh,她bat欣羨kah嫉妒ê兄嫂所tòa ê日本式美觀koh sù-sī ê樓á厝,已經teh beh屬in所有。想tio̍h chit點,玉簾to̍h感覺有新ê精神chhèng起來。尤其是tùi清文kah安子ê目chiu來看,in為她感覺慶幸ê是:in已經有改變à。當然這m̄是講in夫妻之間ê感情已經和睦à;tùi hit工tī農場講tio̍h玉簾大主大意kā清文ê瓷á the̍h去賣掉hit件事以來,in顛倒tiāⁿ-tiāⁿ冤家。總是,這kah以前連受氣都厭倦ê無關心kah對立比較起來,這chiah是真正夫妻ê關係lah。
玉簾kah景文冤家之一是:三男瑞文對清文兄嫂ê厝有意愛,景文真大方表示同意ê時,引起玉簾ê不滿,就開始冤家。景文講:Kan-taⁿ家己一家伙beh tòa實在真曠闊ê厝宅,若是你hiah-ni̍h意愛,kā厝拆掉,去郊外koh起一間。景文ê話引起in bó͘ 玉簾ê憤怒,m̄-koh,清文mā無贊成án-ne做。清文m̄是因為m̄甘kā厝拆掉,是伊認為瑞文ê精神iáu是真散形,一直無法度改善,若是kā以往ê物件lóng棄sak,這對瑞文來講是無適當。In kiáⁿ阿明都kā該篩掉ê物件lóng篩掉ā,希望in老父瑞文mā應該tio̍h以做一個老父ê身分,重新出發。阿明已經身心lóng回復健康,koh tńg去學校讀冊à,而且koh無gōa久to̍h beh大學畢業,成做社會青年;老父無應該kah伊差siuⁿ遠。
總講一句,如果瑞文到taⁿ lóng是一個khah理智、khah堅定ê老父,可能to̍h bē致使阿明陷入hiah-ni̍h混亂ê情境。總是,因為激烈ê暴風雨hō͘ 伊險險á to̍h被連根poe̍h起來,m̄-koh,伊hit股少年人ê精神,經過án-ne ê衝擊,顛倒tiāⁿ-tiāⁿ hō͘ 伊koh khah堅強起來。過去,伊是陷入tī真實存在ê事物中,以及看起來kah-ná是存在卻混迷不清ê情感中;伊對清子ê愛慕kah-ná是海市蜃(sīn)樓hiah-ni̍h súi,m̄-koh,he只不過是一個幻影。伊是tùi加tī伊身上ê舊事物,以及受拘束ê重大壓力中,chek出一種夢想;戀愛只不過是其中ê一種表現而已。M̄-koh,伊行ê路途無真遠,夢想mā無tī真koân ê所在。
一旦決定beh分厝,家族人人對未來全新ê日子lóng iáu teh心神不定,又koh對chit間老厝過去ê哀樂歲月beh koh一pái回想;chit時大家lóng心情輕鬆。臘月ê十六(尾牙)teh beh祭祀祖先,這是一年最後一pái ê拜拜。二十四是送神,一陣小神beh kā世間人一年來ê善惡,ǹg最高ê玉皇上帝報告;in beh tńg去天庭,所以,家家戶戶為tio̍h beh kā眾小神送行,就排牲禮、燒銀紙,koh燒用紙糊ê神馬。所以,大家mā大拚掃,kā神佛ê像清理土粉。新正teh beh到loh,大家tī門頂貼新ê紅色春聯,開始裝飾(chong-sek)新年ê布置,炊台灣年ê甜粿;大家lóng無閒kah霧sà-sà。
Án-ne ê每年行事,已經成做形式上ê例行公事ā。今年陳家ê眾人,表面上比往年koh khah無特別致意,m̄-koh,tī細節上卻特別注意。In細膩、謹言、慎行,可能是因為in對chit間厝ê真chē事物lóng有疼惜ê心意。
尤其是安子,她對chit點感受真深;她比其他大多數ê人khah慢進入陳家,而且真無容易chiah tòe in會tio̍h。Chit-má她peh樓梯to̍h會phīⁿ-phēⁿ喘,需要小khóa歇睏一下;清文mā仝款。對in來講,這並m̄是只有搬厝,á是tùi chit間老厝搬出去niā-niā。
In夫婦熱心設立鳳梨罐頭工廠,是為tio̍h beh實踐in ê理念,m̄-koh,料想bē到ê是,in soah不得不tio̍h hiah緊來放棄。Hit時,tī台灣ê所有鳳梨罐頭公司beh合併做一間,來創立台灣鳳梨罐頭株式會社(股份公司)。當然原來陳清公司ê農場kah工廠猶原存在,m̄-koh,合併了後,to̍h由hit間株式會社來支配,伊家己ê經營方針kah理念mā會完全消失去。總是,伊會成做新公司ê大股東kah董事,iáu ē-tàng充分保持世間ê體面kah收入,以一個實業家ê身分來過日子;á是ē-tàng kā農場kah工廠讓渡hō͘別人,kah以前辭去官職回歸平民仝款,回復無職分ê自由業者。伊khiā tī chit-ê十字路口,躊躇了後,決心暫時停止一切事務;安子mā無表示反對。景文對伊ê事業hiah-ni̍h擔心,m̄-koh,in無面臨破產ê地步。M̄-koh,tùi事業來講,雖然經濟上是失敗,m̄-koh,ē-tàng來彌補ê是,伊tùi chia得tio̍h真chē寶貴ê經驗。清文iáu未五十歲,離人生ê黃昏iáu有一段路,伊以後beh行tó一個方向leh?伊chit-má iáu未清楚明白,m̄-koh,至少伊確信chit pái ê休息時間bē真長。
舊曆過年瞑chit工tùi早起to̍h真寒,這是真罕得ê tāi-chì。到暗時,安子忽然想tio̍h beh用烘爐來烘燒,就問清文講:
「你kám無beh用烘爐?」
清文笑笑á回答:
「天氣冷à,你會突然懷念故鄉,想起故鄉ê烘爐āho͘ⁿh?」
「Mā並m̄是án-ne,只是感覺台灣一年比一年khah冷。」
「冷kah teh beh落雪!」
感覺一年比一年khah冷,這m̄-nā是安子ê感受而已。人ê皮膚對氣溫ê冷暖之差真敏感;安子tú到台灣ê時,她寒天穿薄衫mā bē感覺寒;過無gōa久了後soah tio̍h穿裘(hiû)á,chit-má koh to̍h需要烘火。事實上,台灣tī寒流hit幾工,需要用烘爐烘燒並無奇怪。
In兩人圍tī烘爐邊,清文teh讀冊,安子teh刺膨紗;兩人差不多lóng無teh講話,兩人ê心lóng tī寧靜koh深沉ê氣氛中teh休息。今暗是過年暝,tī日本內地叫做「年越」(跨年夜),大家會準備好食ê料理,桌á腳khǹg烘爐,一家人圍爐teh過快樂ê過年。Chit工,台南ê天氣真正真寒,用烘爐to̍h有圍爐ê氣氛。 「M̄-koh,想起來....。」
清文掀開冊;tú-chiah伊kah-ná teh讀冊,其實並無讀入去頭腦。伊用認真ê口氣講:
「Chit幾年來,咱十分熱心tī工作中teh過生活,m̄-koh,這無例外是teh為別人工作,你kám有感覺tio̍h chit點?老母日子過了真幸福,景文、玉簾以及瑞文kah阿明,in lóng隨人往好ê方向teh進行。我chit-má chiah感覺tio̍h,咱kā in照顧kah án-ne,最後咱soah kah-ná孤單hō͘ in留落來。」
「你有án-ne ê感覺oh?」
「我mā m̄是teh後悔。只是結果成做án-ne,心理上難免會有小khóa感觸lah。」
「M̄知án怎,我感覺這並m̄是kan-taⁿ你所講ê án-ne。我認為咱mā有傷tio̍h厝裡ê人,hō͘ in煩惱。咱家己可能無發覺tio̍h,其實iáu是咱有得tio̍h siōng好ê賞賜。」
「Án-ne講起來,這並m̄是無道理。Án-ne,咱來去廳堂,大家lóng聚集tī hia beh開始圍爐ā。」
清文án-ne講了,就khiā起來,叫清子ê名;清子tùi tú-chiah to̍h全心teh畫新厝ê設計圖。
清子面紅紅行入來,kā帶來ê畫圖紙,tī圍爐桌ê頂面掀開,老父lió一下,講:
「阿爸mā有設計,你看bāi leh。」
清文kā tú-chiah teh讀ê外文冊khǹg tī清子ê畫圖紙頂面,掀開ê hit頁是Jiá-bah(譯註:Java,華語譯做「爪哇」)ê相片。
「Ai-ah,無ài kah你講à lah。阿爸已經想tio̍h這未來ê tāi-chì ā。我卻興chhih-chhih teh設計咱未來ê新厝,真漏氣(khùi)neh。」
清子kah平常時仝款,小khóa厚ê嘴唇翹翹,露出無歡喜ê神情。安子mā因為chit-má事業tú來到一個段落,心情當teh輕鬆ê時,丈夫soah已經真有把握ê款,teh beh koh向前邁進,這hō͘ 她感覺siuⁿ過倉pōng,速度siuⁿ緊,kah-ná kā她平靜ê心破壞,所以她無真認同講:
「Ah,南洋oh?你已經teh計畫ā oh?清子無ài熱帶地方neh,hia會無適合她ê身體lah。」
「熱?Tó一本地理冊寫講Jiá-bah比台灣khah熱?我以前tùi外國tńg來ê時有經過Ba-ta-biah(譯註:Batavia,荷蘭東印度公司ê首都,華語譯做「巴達維亞」),離hia無gōa遠ê小城叫做Bo-i-chin-jol-kuh,hia ê植物園bē bái。離hia八公里ê所在有一個農場,是tī海拔五六百公尺ê高地,早暗tio̍h穿外套neh。」
這顯然m̄是清文隨便提起ê想法,是伊心內已經計畫beh tī hia開創事業ê口氣;安子kah清子聽了有小khóa gāng去。清文說明講m̄是馬上to̍h beh去;伊一面解說,一面kā伊ê冊徙開,koh詳細看in cha-bó͘-kiáⁿ ê設計圖;he是比chit-má teh tòa ê建築物khah巧勢ê設計,m̄-nā無浪費空間,koh採光真好,lóng無缺點,清文kah安子lóng一致o-ló。然後,清文講:
「總是,iáu欠缺一項重要物件,你感覺leh?」
清子想bē出iáu欠缺啥物,安子mā bē明白,母女兩人lóng感覺真gāi-gio̍h。清文就講:
「M̄是欠缺,是必要ê;無論起tī tó位,啥人tòa lóng需要ê....。」
安子chit-má chiah了解清文ê想法。她gia̍h頭起來,微微á笑teh看清文,露出責怪清文ê作孽眼神,然後目chiu看清子。
安子ê耳孔發熱變紅;「疼!」安子tī心內細聲teh講。
——完結——